十一月十一日,星期二,距离沈琼莲夫人接纳行动正好一个礼拜,她的行动无意之中触发了一连串事件,终于给张子正翻了案。
这天早上,包勉被见告去大理寺主薄洪米的办公室开会。关于汴梁和杭州之间的信件往返,到了这天上午泛起了紧张的局面。杭州博物馆闹起别扭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包勉到了大理寺洪米的专用办公室,发现局面剑拔弩张。
展飞燕又气又急;王朝平静如常;洪米坐立不安;贾贯道缄默沉静无言;另有,像登上王位似的正襟危坐、苍老的面庞上流露出坚贞不屈的神情的,是那位台甫鼎鼎的马兆元先生。
包勉向各人打招呼,他们全都爱理不理;洪米用手朝一把椅子一挥,包勉就一屁股坐了下去,眼睛四下审察,满怀着希望。
“马兆元先生。”洪米在“王位”前踱来踱去,
“我今天上午把你请到这儿来,是因为……”
“唔?”
马兆元用他那虚伪的柔声细气接口道。
“是这么回事,马兆元先生。”洪米另换一种语气,
“我并没有积极加入这个案件的视察,这一点也许你是知道的吧……我另有此外事务,实在忙不外来。我的助手,贾贯道,一直代表我行事。
“现在,尽管贾贯道尽职尽责,但事态生长到了这个田地,我不得不亲自正式过问这个局面了。”
“确实如此。”
贾贯道的话,既非揶揄,也非指责。他似乎在静等着,外弛而内张。
洪米险些咆哮着说道:
“确实如此!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从贾贯道手里接管这件事?”他在贾贯道的坐椅之前停下步来,盯住他看。
“因为,贾贯道先生,你的态度造成了严重的两府纠纷,这就是为什么!”
“我的态度?”贾贯道似乎被逗乐了。
洪米不立刻回覆。他走向自己的写字桌,拿起了一沓信纸,都是杭州博物馆的回信。
“呃,马兆元先生。”
洪米接着说道,嗓音嘶哑。他正在施展演出滑稽舞台剧的本事,努力控制自己的舌头和脾气。
“我来念几份回信给你听。凭据顺序念。这许多信件都是这位王朝捕头跟杭州博物馆馆长之间的通讯联系。最后泛起了两份信,并不是上述两位先生中的任何一位的手笔,也就是我适才所指出的,这两份信大有可能造成两府纠纷。”
“其实,你该知道,”马兆元皮笑肉不笑地低声说道,
“我不懂你怎么会认为我对这事感兴趣。不外,我倒确是个体贴国是的公民。往下讲吧。”
洪米的脸色变了;但他控制住自己,苍白的脸色泛出红来。
“第一份,”洪米用恶狠狠的语气继续说道,
“是王朝在听了你所陈诉的情况之后,发给博物馆的信,也就是把沈富看成凶手的结论告吹的那个时候。以下就是王朝的信。”
洪米于是把最上面的一份信高声念了出来,念得十分响亮。
五年前贵馆是否有王羲之的珍贵作品遭窃。
马兆元叹了口气。洪米尴尬地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又开口说:
“不久收到了博物馆的回信。”
第二份信如下:
此字于五年前失窃。窃贼疑为本馆前职员,在此供职时名为李奎,真名或为李达。但迄今未获悉该字下落。失窃一事,显然宜秘而不宣。既承垂询,谅必知此王羲之作品之下落。请速告希予保密。
“全是误会。全是误会。”马兆元平和可亲地说道。
“你认为是误会吗,马兆元先生?”
洪米气得脸都发紫了,“啪”一下把第二份信掀了已往,念第三份。
这是王朝回信:
有无可能,失窃之字并非王羲之亲笔,而系其学生所作,故仅值标价的一个零头?
杭州博物馆馆长回信:
请回覆前信所提问题。字何在?如不立刻送还原作,将接纳严厉措施。业经杭州最著名专家判定,为王羲之真迹。悬赏二万两白银,招寻原作。
王朝回信:
请缓予期限。尚无绝对掌握。力避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既为你们着想,也为我们考虑。意见的分歧,似讲明:追究中之作品并非王羲之真迹。
博物馆回信:
情况无法理解。如果所说的作品即王羲之作品《快雪时晴帖》,亦即王羲之晚年,毅然决然地辞去职务,追求隐逸自然的生活时作成,则该画属我馆所有。
你既能获悉汴梁专家的意见,则亦必知此字之下落。无论汴梁对此字如何估价,我馆坚决要求送还。凭据发现之权,此作应属杭州博物馆所有,该作之在汴梁纯因偷窃之故。
王朝回信:
需要时间。请信任。
洪米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
“现在,马兆元先生,我们要念到会使咱们相互全都感应头疼的两份信中的第一份了。这份信是回复我适才念给你听的那份去信的,希由杭州府的捕头武松所写。”
“有趣极了。”马兆元不动声色地说道。
“一点儿不错,马兆元先生!”
洪米直瞪着两眼,用哆嗦的声调继续念下去。
杭州府的信是:
杭州博物馆的失窃案已转我府处置惩罚。请告详情。此致开封府。
“我希望,”洪米哑着嗓子说道,
“我老实地希望,马兆元先生,你现在该明白咱们所面临的处境了吧,这是王朝对该信的回复。”
复信云:
王羲之作品不在开封府手中。现在受到压力,可能使该作品今后失踪。此间一切运动,均切合博物馆利益。宽限两周为盼。
马兆元点了颔首,扭过身子,脸朝着紧抓住椅子边缘的王朝,彬彬有礼地体现赞许:
“回复得很得体啊,捕头。很是高明。很是有外交风度。干得好啊。”
没人接他下文。
包勉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一切,虽然他很懂事地故意装得漫不经心、无动于衷。
展飞燕憋着肚子气,洪米和贾贯道相互对望了一下,眼中锋芒却肯定不在于相视的对方。
洪米继续说下去,紧压着嗓音,勉强可以听出这几个字眼:
“这是最后一封信。今天早上刚收到,也是武松捕头发来的。”
这份信如下:
延期两周的要求已获博物馆同意。在此之前,我杭州府衙暂缓接纳行动,祝顺利。
洪米把这沓信放回写字桌上,脸朝着马兆元,两手叉腰,各人都不开口。
“好吧,马兆元先生,你总明白了吧。咱们已经把牌都摊在桌面上了。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先生,清醒点!我们各人相互配合吧。
“至少让我们看一看你手里的那幅字,让我们请专家公正地鉴别一下……”
“我决不干任何这类无聊的事。”这位富翁一口谢绝。
“没有须要。我的专家说它不是王羲之的作品,这位专家应该识货。我付给他足够的钱。让杭州博物馆见鬼去吧。这类部门全是那么一回事。”
展飞燕忍无可忍,一下子蹦了起来。
“管他大人物也罢,小人物也罢,”她喊道,“我情愿永世不得翻身,如果我放过这个,这个……”她气得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