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芝云继续说着。到现在他已经基本上克服了开始时的那种满腹怀疑的敌意。
包勉有一种倾听的天赋。对于祝芝云这样的人来说，重温往事是很有吸引力的。此时现在，他与其说是在对客人讲话，莫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了。
“我想，我本应该有所怀疑的。就是徐秋月把话题引到我小小的喜好上去的。我必须认可，我对那个很热衷。你不知道，草药是一门很有意思的学问。”
“有太多曾经可以入药的植物现在都从药典中销声匿迹了。然而说真的，仅仅是把某种药草煎煮一下就有可能发生奇效，这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的。有一半的病人都不需要看医生了。”
祝芝云已经跑题了，转而谈起了他的喜好。
“好比说蒲公英茶吧，就是种不行思议的工具。再好比说蔷薇果的汤药，我前几天还在哪儿看到，说眼下又开始流行用这个了呢。”
“噢，我必须认可，我从自己做药的历程中能找到许多乐趣。定时令收罗药材，把它们晾干，浸泡，另有其他一系列的事情。”
“我有时候甚至都有些迷信，非要在满月或者任何前人建议的特定时刻收罗药草根之类的。”
“我记得那天我专门给我的客人介绍了乌头。这种植物九到十月开花。要知道，乌头碱是一种已经被淘汰的药，我相信在最新的药典上你找不到任何跟它有关的炼制要领，但我已经证明了它对治疗大汗亡阳有效，对于风寒湿痹也是，就这一点而言……”
“所有这些你在炼药房里都讲过？”
“是的。我带他们四处旅行，给他们解说种种药物，好比有一种薄荷和它能吸引猫的特点。闻一下就够它们受得了！”
“然后他们问到了致命的植物，我给他们讲了钩吻和牵机药。他们都兴趣盎然。”
“他们这里面都包罗谁？”
祝芝云看上去有些意外，似乎已经忘了他的听众并没有亲眼目睹其时的场景。
“噢，我是指所有的人。让我想想啊，祝芝山和唐柏虎其时在，另有徐秋月，虽然，另有秦莲，以及沈九娘。”
“这就是所有的人了？”
“是，我想是吧。没错，我确定。”祝芝云好奇地看着包勉，“还应该有谁吗？”
“我想也许那个家庭女教师……”
“哦，我明白了。不，她那天下午没来这儿。我相信我现在已经忘记她的名字了。她人很不错，对事情极其认真卖力。我觉得秦莲可没少让她费心。”
“为什么这么说呢？”
“嗯，秦莲是个好孩子，只是被惯得有点儿野，总在想种种各样的坏点子。”
“有一天秦莲趁唐柏虎在那儿专心画画儿的时候，把一只虫子放在了他后背上。结果他大发雷霆，随处追着她骂。也就是从那之后，他才坚持要把她送到教坊去。”
“把秦莲送到教坊去？”
“是的。我并不是说唐柏虎就不喜欢秦莲了，只是他发现她有时候有点儿招人讨厌。而且我觉得……”
“什么？”
“我觉得唐柏虎也有些嫉妒。你知道吗，徐秋月险些整天围着秦莲转，也许，从某种水平上来说，她把秦莲放在第一位，而唐柏虎可不喜欢这样。”
“虽然这里面是有原因的，我不想细说，只是……”
包勉打断了祝芝云。
“原因就是徐秋月一直在为让这个孩子破了相感应自责吗？”
祝芝云惊叫道：“哦，你知道这个？我原来不想提的，都是已经已往的事情了。但是没错，我觉得这就是她那种态度的泉源。可以这么说，她似乎总是觉得为秦莲做任何事情来弥补都不为过。”
包勉沉思着点颔首。
包勉又问道：“那秦莲呢？她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是否还挟恨在心呢？”
“哦，不，别有这种想法。秦莲很爱徐秋月。我确信她从来都没想过那件陈年往事，只是徐秋月自己无法原谅自己。”
“秦莲喜欢这个要送她去教坊的主意吗？”
“不，一点儿都不喜欢。秦莲冲唐柏虎大发脾气，徐秋月站在她这一边，只是唐柏虎心意已决。”
“虽然唐柏虎在许多方面照旧个挺随和的人，可他是个火爆脾气，要是真生起气来，其他人都不得不让步。徐秋月和秦莲也只能屈从。”
“那秦莲什么时候就该去教坊了呢？”
“我想要不是发生了这桩悲剧，秦莲应该在几天之后就动身离开了。就在失事的那天早上，他们还谈起给她打点行李的事儿呢。”
包勉说：“那家庭女教师呢？”
“家庭女教师？你问她是什么意思？”
“她愿意这样吗？这样一来她不就失业了吗，对差池？”
“是，没错，我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的。晓悠也经常和她学些伎艺，不外虽然啦，那时她只有六岁左右吧。她另有一个保姆，他们不会为了她再继续招聘柳香凝的。”
“真有意思，当你说起他们的时候，这些事儿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确实如此。你现在已经回到已往了，对吗？你追念起那些场景，人们说过的话，他们的行动举止，以及他们脸上的心情了吗？”
祝芝云慢悠悠地说道：“从某方面来说，是的……”
“不外你知道，照旧会有许多空白，有许多许多细节都忘记了。”
“好比说我记得，当我第一次听说唐柏虎要离开徐秋月的时候有何等震惊，但我想不起来究竟是他照旧沈九娘告诉我的了。”
“我清清楚楚记得为这件事情和沈九娘争论，我就是想要告诉她这件事儿她做得有多缺德。但她只是像平时一样满不在乎地笑话我，说我太死板了。”
“好吧，我可以说我就是死板，但我仍然认为我是对的。唐柏虎有妻子有女儿，他理应忠于她们。”
“不外沈九娘觉得这个看法已经过时了？”
“是啊。沈九娘是那种很前卫的女孩儿。她的看法是，如果两小我私家在一起不幸福，那就还不如离开。”
“沈九娘说唐柏虎和徐秋月从未停止过争吵，因此对孩子来说，制止在这种反面睦的家庭气氛中长大更有利。”
“那沈九娘的理由没有能够感动你吗？”
祝芝云慢条斯理地说：“我一直都觉得沈九娘并不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她不假思索地背诵着那些从书里看到的或是从朋友那里听来的工具，就像是鹦鹉学舌一样。”
“这么说可能有点儿奇怪，但不知怎么着，我觉得沈九娘挺令人同情的。那么年轻，那么自信。”
祝芝云顿了一下。
“青春自己就拥有一些工具，一种很是感感人的力量。”
包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祝芝云继续说下去，更像是在对自己而非包勉说话。
“我想，在一定水平上，这也是我为什么要阻止唐柏虎。他比那女孩儿差不多大二十岁，看起来太不公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