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手,许敬宗恭顺重敬的站在帐中,那架势,真正有如门生侍候恩师一般,挑不出半点毛病。
夏雨越发头大,这般殷勤倍至,他脸嫩,可吃不用啊。
照旧赶忙打发这家伙走。盘算主意,他连忙道:“许大人请坐。张玉,笔墨纸砚侍候。”
“诺。”张玉连忙将工具摆好。
许敬宗麻利地磨好墨,铺好纸,执笔在手,一脸郑色道:“军师,下官准备好了。”
“很好。我说,你记,一字不得遗漏。”
“诺。”
“珠算口诀共分加、减、乘、除四类,俱为十进制。咱们一一细表,先说加法口诀。”
夏雨躺在行军榻上,强忍疲惫,凭影象徐徐道来。
许敬宗运笔如飞,一丝不苟。
不多会,加法口诀说完,夏雨坐起身,伸手道:“先拿来我看,没有错漏,咱们再继续。”
许敬宗连忙放下笔,敬重的将写好的纸张送上。
夏雨只扫了一眼,便失声道:“好字!”
只见这许敬宗竟写得一手好楷书,字体严肃端庄,笔划平稳凝重,结构严谨,法度森严。
可以说,这绝对是登堂入室、各人风范。
都说看字识人,可谁又能想到,写出这一手好字的,竟然是世人眼中大大的奸臣呢。
听得夏雨夸奖,许敬宗心中窃喜。
昔人极为重视书法,谁能写得一笔好字,都市让人高看一眼,也不枉他幼年下的苦功。
“军师过奖了。”
“下官这点身外旁技,与军师学究天人的大智慧相比,便如萤火与日月争辉,不值一提。”
虽然心中自得,许敬宗面上却依然毫无喜色,反而越加敬重。
夏雨愣了愣,心中失笑:好家伙,此人倒是喜怒不形于色,却又时刻不忘拍马屁。
跟这样的人相处起来,绝对很舒服。奸臣的天赋技术满满。
“许大人过谦了。我平日也喜欢书法,他日空闲,可以叫上房大人他们切磋一二。”
夏雨是真喜欢书法,自小就练得一手好颜体,楷书也有一定造谐。
此时,一见好字,难免见猎心喜,对这许敬宗也没那么排斥了。
许敬宗大喜过望,如此一来二去,这友爱不就攀上了么,连忙道:“下官悉听军师部署。”
夏雨没再多说,扫了一眼字迹,觉察并无错漏,便自继续。
等四部口诀全部纪录完,夏雨又强撑着身体,拿起算盘为许敬宗做具体的演示。
结果,夏雨只简朴演示了一两遍,这许敬宗便说懂了。
夏雨将信将疑:“那好,你自己写一些数字,核算我看。”
许敬宗连忙允许,提笔在纸上写了几组准备核算的数字,然后算盘珠子便拔得飞快。
不多会,这些数字便核算完毕,效率之高,令许敬宗欣喜若狂。
“军师,这珠算之术,真是妙不行言!胜算筹多也!”
一抬头,却见夏雨一脸见鬼的心情,许敬宗心里一咯噔,连忙道:“军师,下官可有不妥?”
夏雨愕然道:“你都不看口诀的么?”
这货演算时,两眼瞅都没瞅抄在一旁的种种口诀,竟是如老手一般,运用十分熟练。
“噢。”许敬宗松了口气,略有得色道:“下官自小便过目成诵,适才纪录一遍,便已滚瓜烂熟。”
夏雨有些懵逼。
过目成诵啊,这真是很牛逼的技术。他这北大的高才生,也没这等本事啊。
不得不说,这能做奸臣的,绝对都是智慧人,而能做巨猾臣的,更是绝顶的智慧人。
“许大人真是奇才啊,这以后,一定大有前途。”夏雨真服了。
“军师过誉了。下官这只是小智慧,难登风雅之堂。”
“好了,事情已经忙完,明日许大人便可以将珠算教与大伙。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言下之意,即是逐客了。
许敬宗连忙将口诀收拾好,放入怀中,起身后,却是一脸犹豫不决的样子,只是不愿走。
“许大人另有事?”夏雨一脸的奇怪。
“扑通!”
突然,许敬宗竟是双膝跪倒,给夏雨结结实实的来了个大礼。
“……”夏雨大骇,顾不得满身酸软,连忙上前搀扶:“许大人为何如此?快请起!”
要知道,唐时民风开放,哪怕是面见天子,也是无须膜拜的。
这许敬宗突然给夏雨来这一手,可是把他吓得不轻。
许敬宗却不愿起,反而一脸狂热与激动道:“军师学究天人,下官十分仰慕!若军师不以下官浅薄,敬宗愿拜您为师,早晚聆听教诲,还望军师怜爱某一片赤诚向学之心。”
我尼玛!夏雨顿如五雷轰顶。
许大人,我的哥,你年纪比我还大啊!
拜我为师?
你这膝盖怎么跪得下来?
夏雨哭笑不得,他是真服了,奸臣就是奸臣,为了向上爬,真是半点节操都不要了。
这见缝插针、顺杆爬的本事,一般人是万万不及。
“许大人,这可使不得。”夏雨连忙拒绝:“你年纪比我还大,怎能拜我为师?莫开玩笑。”
许敬宗却不死心:“军师,自古达者为师,圣人尚能拜七岁项橐为师,某又有何不行?”
“这、这,别人会笑话的。”夏雨哪肯允许。
“下官不在乎。”许敬宗依然十分头铁:“只要军师愿意怜爱,某又何惧他人蜚语。”
哎呀,我操,这是赖上自己了啊!夏雨一个头,两个大。
此外事情还好说,但这事他万万不敢允许啊。
万一到了后世,史书上说许敬宗是大大的奸臣,那做为其恩师的夏雨,不是要被喷成翔!?
相起自己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夏雨便激零零的打了个寒颤。
不外,怎么拒绝呢?
有了!
“许大人,”夏雨一脸难色:“其实,你资质也算不错,但是,你莫忘了,我是鬼谷门生啊。”
所以呢?许敬宗眨眨眼:你若不是鬼谷门生,我用得着这般死乞白赖么?
夏雨叹着气:“鬼谷一门,收徒有三不收:一、非惊才绝艳之人不收,二、非品德端庄之人不收,三,非幼年之人不收。”
“即是出师,也有两不允:一、课业不及格,不得出师,二、末得其时者,不得出师!”
“这三不收、两不允,已经流传近千年,我是实在不敢破例啊。”
看着夏雨一脸爱莫能助的模样,许敬宗绝望了,他没想到,鬼谷一门的规则这么多。
不外,莫非如此,也难享千年盛名!
“看来,敬宗与大道无缘啊。”许敬宗目光含泪,有些哽咽,这演技飚得令人同情。
“是啊,是啊,许大人请回吧。”
“咱们来日方长,做不成师徒,也可做为朋友,经常切磋吗。来,来,赶忙起来。”
“既如此,下官便不打扰军师休息了。告辞。”许敬宗一脸的怏怏,白忙了。
夏雨连哄带骗,终于把这瘟神一般死缠烂打的家伙忽悠走了,不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太尼玛不容易了!
以后得离这家伙远点!
沾上就是一身臊!
“军师,”一旁,一直看得目瞪口呆的张玉感伤道:“这位许大人还真是不要面皮啊。”
夏雨嘿嘿一笑:“别说,人家这也是一种本事,咱都学不来。”
张玉一听,咧嘴大乐。
其实,在夏雨看来,许敬宗这奸臣,也并非那般十恶不赦。
这人的奸,主要体现在投合拍马、体查上意,也就是很狗腿,而非弄权误国、残酷虐民。
这人照旧有几份实干才气的,当宰相时,也并非毫无建树。
之所以后世被列为大唐第一奸臣,主要照旧因为这货舔得是武媚娘。
牝鸡司晨,你还敢帮凶?
对儒家来说,这即是不行饶恕之大罪,不把你钉在历史的羞耻柱上,那就不算完。
不外,路都是自己选的。
夏雨帮不了他,也不想帮,他现在唯一想的,即是赶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