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泠出征已有月余,虽然扑灭了敌军五万余人,可眼见手下减员严重,将士们因旷日作战,体力和精神消耗极大,补给也越来越难,有些士兵甚至发生了逃跑的念头。而穆承瑄那边却咬的越来越紧,终于,在一个黎明,奚泠带着所剩的两百多士兵一路退到黄河北岸。
“将士们,我奚泠对不起你们和你们的家人,我把你们带出来,却不能将你们平安带回家,我向列位赔罪了。”说着,他向各人下跪行礼,“如果你们想走,我绝不阻拦。”
“我不走!”一个士兵开口说道。
其他士兵也纷纷开口。
“我不走!”“我不走!”“我们不走!”
奚泠哽咽道:“好!王于兴师,与子偕行,今日能同诸位一起作战,是我奚泠之幸!”
说罢,他们沿着河岸,呈一字排开,随着命令,整齐划一踏步朝前走。
十月的河水酷寒砭骨,没过他们的脚踝,没过他们的小腿。待河水与膝盖齐平,他们一齐转身,相互挽起胳膊,组成了一堵人墙。
“将士们,我们的身后就是家乡,今日我们要用自己的身体守卫家园,各人怕不怕!”
“不怕!”
“谁与我共浴血!”
“我!”
“谁与我共浴血!”
“我!”
萧瑾庭于噩梦中惊醒,满身是汗,里衣都湿透了,他觉得胸口一阵发慌。
“报!”
“何事?”
“大人,敌人又提倡了新一轮的进攻。”
“快,组织战斗!”
萧瑾庭在赫连摇光即将要冲出函谷关之时实时赶到,他深知,函谷关是他们最后一道屏障,这个底线决不能破。
说来也奇怪,自突破潼关后,赫连摇光的行军速度突然放慢了下来,似乎刻意给对方留出蓄力的时间。
一天夜里,他在营中见玄马正观着星空。
“都说诸葛亮夜观星象能勘破生死,不知玄马你是否能看出这一仗谁能赢?”
“这奇门遁甲、星象占卜虽有据可因,却也不能尽信。”
“身为卜师,说不行尽信,不是断了自己谋生的路子?”
玄马笑了笑。
赫连摇光凑近:“有一事我一直好奇,听说父帅找你卜过频频,问谁能当天子,而你算出的结果都是穆元朝,这真的是上天的给的启示吗?”
玄马笑而不语。
赫连摇光继续说道:“若天意如此,为何如今你还要随我出征?”
“所谓时也,运也,命也,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是一成稳定的。”
“那你现在又站在哪边?”
玄马摊手:“难道将军看不出来吗?”
赫连摇光转身大笑道:“夜里风大,早些去歇息吧。”
他路过周游的营帐,见里面还亮着灯,走了进去。
“这么晚还没有休息?”
“睡不着,起来看会书。”
“萧瑾庭来函谷关了,你可知道?”
周游合上书本。
“我记得,你似乎不太喜欢他和穆元朝?”
“我与他们之间是小我私家恩怨。”
赫连摇光笑道:“那我们就快打到洛阳了,届时你可以手刃对头,这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嘛?可我最近见你却并不积极?”
周游沉思片刻:“少帅,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入城之后,你计划怎么办?”
“虽然是诛杀穆元朝。”
“再之后呢?”
摇光扬起嘴角,“你怎么不想,说不定穆承瑄会先我们一步?”
“所以,你要像你父帅一样,为他人做嫁衣吗?”
赫连摇光挑眼看着周游,有些挑衅道:“你适才不还说与穆元朝有小我私家恩怨?”
周游起身去一旁倒水。
“周游,我知道你不喜欢打仗,你想去看更辽阔的天地,可为什么又把自己困在这里?”
“摇光,有件事我要跟你坦白,其实最初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赫连摇光并没有露出讶异的神情,他静静地听周游说。
“我知道你父亲早晚会反,所以我想借助你们的力量为我怙恃报仇。”
“可你还想过刺杀他,不是吗?”
周游拿着水壶的手停在半空中。
“事后为何不走?”他背身对着周游。
周游掀开壶塞,咕咕灌下几口,用袖子抹掉嘴角残留的水渍,转头冲他笑道——
“摇光,我想未来你一定会成为比你父帅更厉害的人。”
赫连摇光怔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悠悠说道:“我给你一次时机,你去吧,在我攻入洛阳之前,去做你想做的事。”
他转头,见周游正呆呆望着他。
“傻站着做什么?快点,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