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被黑风盖灭。
无人的深巷,醉酒的两个僧人。
他们醉了,同样也有罪。
他们在江湖上很有名,因为他们什么都知道。
“李玉发,你站住!”一个女人在新月下狂奔。
她是薛异。
她一袭黑衣,掌中一柄黑剑,手却雪白。
而她追着的人,正是李玉发。
李玉发绝对不会站住,就像是天上的月绝对不会掉下来。
薛异叫道:“你再不停下,我就用那一招!”
李玉发笑道:“你用就是了,我还从没有怕过一个女人。”
话音刚落,他的人已站住。
因为他的身前站着两个僧人,完全盖住了门路。
薛异已然遇上来,却又停下手里的长剑。
胖僧人问道:“你怎么不杀他了?”
瘦僧人问道:“你怎么想杀他?”
薛异冷笑道:“我杀他照旧不杀他,我说了算。”
胖僧人道:“你是什么人?”
瘦僧人道:“你照旧不是人?”
薛异答道:“我是人,而且是杀人的人。”
胖僧人笑道:“你以为我们没有杀过人?”
瘦僧人道:“我们刚刚还喝过了酒,还能没杀过人?”
薛异淡淡隧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胖僧人道:“不想做什么。”
瘦僧人道:“我们只想救人。”
李玉发突然抬头,看向拦住自己的胖僧人。
胖僧人比他横跨一头,手中一柄禅杖。
而瘦僧人手里是朴刀。
李玉发冷笑道:“你们拦住我又是为什么?这不是让我死在她手里?”
薛异道:“这是天要你死,可怪不得我。”
李玉发大笑道:“僧人告诉我会救我的。”
薛异冷笑道:“你信他们的话?”
李玉发笑容消失。
而就在此时,薛异的剑已飞出,凌空抖得笔直。
这一剑不是朝着李玉发去,而是朝着瘦僧人去的。
瘦僧人险些来不及反映,也不知道要去反映,就已被长剑抵在了胸口。
薛异没有用力,而是问道:“胖僧人,把禅杖放下。”
胖僧人照做。
就在他放下禅杖的一瞬间,李玉发的刀鞘倏地瘪下去,刀身已然架在胖僧人的脖子上。
瘦僧人识相,便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李玉发笑道:“我们想要一小我私家的住处。”
胖僧人问道:“谁?”
薛异道:“薛唯奴。”
瘦僧人道:“原来是天下第一琴,你找她?”
薛异咬着牙颔首。
瘦僧人道:“她在玉龙山。”
他说完话,人头也已被割了下来。
胖僧人自知要死,便一咬牙,挨下李玉发的刀锋。
血光飞溅。
一轮新月。
有人奏琴,而且感人之极。
她的手法像是在掐人,可每一声都温和得很,看不出一点残忍。
可她的人残忍。
她想要发作,奈何她已发作过了。
一朵花总有开的时候,但倘已开过,就再不会开了。
玉龙山峰。
薛异搜遍了整座山,遇人便杀,可始终没看到薛唯奴。
于是她去了山顶。
薛唯奴果真就在那。
鹤发萧萧的老女人,正指挥着一整队马车下山。
李玉发站在薛异身旁,似乎消失了一样平静。
薛异走上前,单手压在薛唯奴的肩头,道:“你还在世?”
薛唯奴转头过来,惊喜问道:“女儿,你怎么来了?”
薛异冷笑道:“你听说过嗜血剑客吗?”
薛唯奴道:“没听过,你怎么了?”
薛异大笑道:“你猜猜那是谁?”
薛唯奴道:“不知道。”
薛异道:“是我!”
她疯狂般抓住薛唯奴的衣裳,一直推到悬崖边上。
李玉发也已跳出,漆黑的刀刺向马车架子。
一整队的马车,在这柄刀下破坏。
薛异大叫道:“是我!”
薛唯奴道:“你做什么?”
薛异冷笑道:“杀你!”
薛唯奴叹道:“你...”
她尚未说完,薛异便打断。
薛异道:“原因就有一个,你逼我和妹妹学琴!”
薛唯奴道:“你的妹妹?”
薛异道:“薛安,你连她都忘了。”
薛唯奴道:“我从未听说...”
可她再也说不下去。
因为薛异再也忍受不住。
她从两岁到十九岁,每天除了学琴,就只剩下到不远的饭馆用饭。
一小我私家如果只知道学琴,那她也就不会疲惫。
可倘若她看见了一丁点的欢喜,哪怕只有饭馆里的一刻钟时间,她也一定不会再想去学琴的。
她每天都要忍着痛苦,只能换来一刻钟的打尖时间。
薛异吼道:“你记得妹妹唯一一次出去吗?”
薛唯奴道:“你没有妹妹。”
薛异道:“她是世上最好的琴师,可所有的名誉都被一小我私家夺走了!”
她清楚这小我私家是谁。
薛唯奴。
于是她拔剑。
白光一闪,剑已过喉。
世上基础没有薛安。
或者说,薛安就是薛异。
而薛唯奴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也曾想过杀自己的母亲。
可她无论有没有这样做,当她自己有了女儿后,也会去奴役她的女儿。
薛异和她一样。
人骨子里都有奴性。
反抗不外是奴性的尽头,而反抗事后,人便会奴役此外人。
照旧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