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婆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走在小区的门路上。
“阿婆早,从公园早教练回来了?”女孩的妈妈与阿婆打招呼。
“早。”李阿婆见少妇背着琴盒,说:“玲玲又去学琴了,‘野火烧不尽,东风吹又生’,对吗?”李阿婆满头银发,圆盘状脸露着慈祥的笑容。
“阿婆,适才敲你家门没反映,我昨天在灼烁村买了几只鲜肉月饼挂在你家门把手上,你吃的时候用微波炉加热就可以了。”
“你看你怎么又送吃的了?以后别再送了。”阿婆嗔怪道。
“经常麻烦你照看玲玲,大恩不言谢,走了。”少妇带着奔奔跳跳的女儿走了。
李阿婆今年八十岁,生性豁达。老伴在的时候与她开玩笑,说:“人终要老去,要学陶渊明‘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老伴,谢谢你的一路陪伴。你本就性格乐观开朗,有空来那边看看我,我怕孤苦。”
人走化为一缕清烟,无牵无挂,在世的悲喜交加。现在郊外的公墓,松柏常青,花开花谢,春去春又来,人流熙来攘往,并不偏僻。
二十多年前,李阿婆动迁安置在了这个小区,原先小区绿化很好,栋栋楼宇之间除应急车道外,其余空地建的花园鸟语花香,绿树浓荫,适合居住养老。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虽说房价似火箭似的让人望而生畏,可私家车却铺天盖地占满了小区每一处空间。物业为业主解忧,拓宽门路,单车道变双车道,铲除绿地铺上花砖,多了一排排车位,苦了边缘角落残留的绿色植物。
以往的春夏秋冬,住底楼的李阿婆从厨房窗口能看到腊梅、白玉兰、桂花交替怒放,小区去除绿化后,看到的是排列规整,一长溜五颜六色的轿车。虽说少了绿色、飞鸟,却也是一道风物:眼前开宽了许多,夏季少了蚊虫。李阿婆喜欢花花卉草,家中天井,窗台养有兰花、文竹及一些多肉类植物,家中不缺绿色。
李阿婆近来有点郁闷,每天在水池洗衣濯菜时,窗户外堵着一辆车,头朝外,特别高的车屁股对着窗户,视线被阻挡,很压抑。
车的主人是楼上阿六的,一起从老式里弄拆迁过来。阿六,李阿婆是看着他长大的,没牢固职业,养花逗鸟,厥后听说与几个朋友一起做生意。阿六不住在这里,衡宇出租给别人。去年某一天的早晨,楼上传来“乒乒乓乓”的敲击声,阿婆上去看了,原来是在装修。二个月后阿六搬来住了,与他一起回来的是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妇女。
“老嫂子,我搬回家来住了。”阿六说。
“回家好啊,家是避风港。”
“老哥走时我也没来送,对不起了。我这辆车暂时无车位,已找了物业,允许有了位置就部署给我,近段时间就停在您窗下了,这车叫SUV,宽敞舒适。”
李阿婆想浪子转头金不换,阿六六十出头的的人了,能安宁下来善莫大焉。
时间一天一天已往,转眼一年有余,李阿婆平时常看到阿六一早载着他的女人车出车进,带回家是一袋袋的日常用品和生鲜食材,SUV依旧停放在窗下,李阿婆习已为常,也见责不怪,一早出门溜达,去看绿地、河流,看看向阳,吃个早点,与老姐妹们聊聊天,世界多美好。
秋风起,早晨丝丝凉意来袭。李阿婆多套了件外衣出门,开门锁门,只见楼上阿六的女人左右手拎着一包包的衣服下楼将工具放在大门口,大门口另有一些碗筷。
“怎么了,要搬迁?阿六呢?”
“阿六已走了一个多星期了。”女人的声音带有淡淡的忧伤。
“这怎么回事,前一段时间看他还好好的,说走就走了?”
“阿婆,我也不满你,阿六与我男人是好朋友,早年我男人走了,是阿六一直照顾我们母女俩。想不到,阿六五年呛癌症,经过手术治疗病情稳定,阿六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我们就生活在了一起。现女儿也成年了,我们就搬来这里住了。未曾想前段时间阿六说肝痛,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原先的老毛病复发且已扩散,一个月不到走了。临走时对我说,丧事从简,别去惊动别人,将他与自己的母亲葬在一起就好了。阿婆,阿六特意看护我对你说声‘对不起’,车辆放在你的窗户前故障您的视线,我已要求女儿联系买家,尽快将车处置惩罚掉。”
“车的事别急,先将紧要的事办了。”慰藉了几句,李阿婆出门了。
肃杀的秋风,梧桐树叶纷纷飘落,李阿婆脚踩落叶,情绪有点降低,她又想起老伴喜欢的陶渊明拟挽歌辞: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生活还得继续,古往今来,几多事都成往事,千般愁肠放下,去看小河东流水。
2021.9.4
2022.5.27修改
锗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