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太傅万万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恶劣。宗若兰是他的掌中宝,自小比着皇后的尺度培养,若是被倪启哲玷污……结果不敢想象。
“市井身世就是上不得台面,若是先夫人在世,定做不出此等龌龊之事。”
宗太傅一直贤名在外,如今以作声论人,可见气急。
倪启哲看向宗太傅:“如今水落石出,太傅计划如那边置?”
宗太傅心中一震,这是何意?示好?照旧让他当恶人。
不外看倪启哲的态度,他这位夫人预计早就被厌弃了。
“具体怎么处置还得右相决断。老夫只有一个建议,必须严惩。”
倪启哲笑道:“那是自然。”
门外,管家的声音突然响起。
“相爷,杨澈把巨细姐送回来了,说是夫人的事情她也有加入,让您一并惩治。”
杨澈?他来凑什么热闹!
“让人进来。”
倪姝战战兢兢的进屋,看到母亲与弟弟狼狈的跪在地上,心如死灰。
“怎么回事?谁让你随意出门的?”
倪姝跪地哭诉:“爹爹,杨澈他……想休了我。”
“他敢?”
倪启哲怒拍扶手,对杨澈的怨气越来越大。
倪姝不敢撒谎:“她说女儿心思恶毒,还说母亲为母不端……他说倪家的子女都是废物……”
其实杨澈原话只是揭穿了蓝如珏母女轨迹,骂她恶毒。但宗太傅在场她不敢明说,只能支支吾吾。
可她不说,在酒楼里的所作所为也证明了一切。欲盖弥彰。
宗太傅用看臭虫的眼神看她:“杨家主也不算冤枉你,你与你母亲联手陷害若兰,足可见蛇蝎心肠。”
“既如此,一并发落了吧。”宗太傅对倪启哲道。
马上,厅内哭喊声震彻房顶,阖贵寓下驻足围观。
易无量坐在探春楼的后院里听倪砚泽分享那日精彩境况,不得不说倪启哲是个狠人。当着宗太傅的面,蓝如珏被休,重回市井。倪姝被送到郊外庄子上,立小佛堂带发修行。至于倪砚鹏,究竟是家中儿子,又是被亲生母亲与妹妹陷害,禁足家中。自此,后院清净不少,倪砚泽也无需再谨小慎微过活。
倪砚泽说:“父亲昨日与我商议,希望我今年加入知悔书院考试。”
“他想让你重回学堂,加入科考?”易无量问。
倪砚泽颔首。
“虽说我的年纪有些大,可只要我不放弃,照旧有时机进朝堂的。”
易无量不知道该说什么,拍了下他的肩膀:“等你高中为你庆贺。”
易无量很想戳破他的美梦,可最后照旧没忍心。大厦倾倒,启有完卵。倪启哲已经深陷泥潭,倪砚泽有怎能幸免。届时能堪堪保住一条性命已经不易。
看着倪砚泽脚步轻快的离开,易无量心中总是惋惜。
“无量。”
倪砚泽走后不久,李吉就来了。他心情严肃,似乎有欠好的消息。
“怎么了?”
易无量迎上去,拉着他上楼叙话。
李吉将最新的消息递给她,有些担忧道:“领土暴发了一次小规模战役,易无悔与秋子玦领兵击退敌军,但敌军试探攻势很猛,易无悔受伤了。”
易无量呆愣楞的看着他,一时间没反映过来。
“你别开玩笑。”易无量声线都开始哆嗦。
李吉很担忧她,握住她的手抚慰道:“你也别太畏惧,人没有性命之忧。”
没有性命之忧,那其时岂不是命悬一线?易无量攥紧他的袖子,眼里满是焦急。
“你给我讲清楚些。”
李吉扶着她坐下:“其时马被刺伤,他从马上摔下来,腿上中了敌军一枪。幸亏枪头避开要害,又有医正第一时间治疗,虚惊一场。”
易无量是现代魂,虽不懂医学,可也知道身体结构。大腿上有动脉,如果动脉被割开,易无悔一定血枯而亡。
恐惧席卷全身,易无量感受身体正在冰冻。
此时,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获得俞家刺客密报,他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可见到李吉时,他照旧晚了一步。
“谁让你告诉她的。”
阴蠡不敢怒喝,怕吓到易无量。但酷寒的声音依旧刺人。
李吉面无心情:“现在不说,难道要等易无悔死了才告诉她吗?”
“你放屁,易无悔不会死。”
阴蠡走到易无量身边,蹲在他面前与她平视:“无量,阮医正就跟在易无悔身边,易无悔确实已经脱离危险。再加上消息传回来得有十来日,现在也许都能下地运动了。”
阴蠡的话驱散了易无量身上的寒意,杂乱的思绪也开始自行理清。她头抵在阴蠡的肩膀上,任由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阴蠡心疼,轻拍她的背。
“易无悔是我见过最智慧的人,你要相信他。”
等易无量情绪缓和后,阴蠡让李吉先回铁匠铺。待李吉走后,阴蠡告诉了易无量更多外界不知道的秘密。
“易无悔这次受伤有意外也有故意。”
“你什么意思?”易无量不解。
阴蠡让她坐进自己怀里,慢慢讲给她听。
“为了揪出五概略塞的特工,易无悔与秋子玦去了趟神阙城。原本他们已经商议好了排查计划,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车迟国,奇袭领土小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时间太过巧合,易无悔料想因是神阙内奸作梗。他便设计了一场受伤昏厥的大戏,看谁会趁着他昏厥来刺杀他。”
“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揪出了不少右相特工,连秋子玦军营里的特工也一并抓出不少。”
易无量听得有些艰难:“为何还牵连到军营?”
阴蠡解释:“历来造反者都是城池军营勾通,之前我们也有怀疑,但右相不启动他的人手,我们就无从视察。现在被你年老撕开一条口子,口面的事情就好做多了。”
“我年老真伟大!”
阴蠡笑道:“你能明白他的苦心就好。”
“那疾风营呢?”易无量扯住阴蠡的袖子:“疾风营有被右相污染吗?”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难保他不会乐成。这几日我会很忙,你要掩护好自己。”
阴蠡下巴枕在易无量肩膀:“无量,风雨已来,我们都要披甲上阵,为禹国孝敬一份力量。”
易无量轻声道:“我会加倍努力赚钱,绝不让前线的将士们受饿受冻。”
李吉回到铁匠铺后,脱了衣衫,开始铸造客户的订单。但与往常差异,这次他格外用力,像是在发泄某种情绪。
随着易无量结婚,他似乎越来越不宁愿宁可,不宁愿宁可她嫁予他人,不宁愿宁可她满心满眼都是别人,更不宁愿宁可她与自己淘汰的相处时间。
“已经废了。”
阴蠡看着断掉的铁片,作声提醒。
“王爷有事?”
李吉没什么好脸色,他现在并不想看到阴蠡。
阴蠡没理他,朝后院走去。
“想要秋后算账随你,我李吉贱命一条,你想拿拿去即是。”
李吉甚少坐在秋千上,这是他为易无量搭建的,怕弄脏。但今天,他就想坐在这里,体验易无量荡秋千的感受。
阴蠡站在院中,盯着盛开的梅花,冷声道:“以后易无悔的消息不要轻易向无量透露,它不是你竞争无量的筹码,不应该被利用。”
李吉心中一震,但面上丝绝不显。
“我没有。”
“无论你承不认可,我都希望你能明白,无量心思单纯,爱重家人,是世间难得的女子。你若喜欢她便追求她,本王不阻拦。但你妄图用手段拿捏她的情绪,本王不会坐视不管。”
李吉盯着阴蠡:“你畏惧了。”
阴蠡眼中无波:“是。但我不是怕她被别人抢走,我怕她不再是她。公正竞争本王不阻拦你,你尽管使手段,能从我身边抢走她是你的本事。但今日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即便你是法外楼楼主的儿子,本王也照常拔刀。”
言尽于此。
阴蠡走后,李吉从秋千上跌坐下来。
这也许就是他与阴蠡的差距。
“真惨,还没开始就输了。”
李吉爬起来,多日郁结在胸中的恶气马上消散,最后身心轻松。
没过几日,易无量收到了易无悔亲手书写的平安信。许是怕易无量担忧,他将受伤经过与痊愈情况尽数汇报在书信里。易无量看完后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当晚一夜安息。
年老在前线奋战,易无量也激励自己倍加努力。凭据她的计划,接下来有两样大事要做。一是在公益讲堂开设思想教育课,二是建设禹国最大的家具制作工厂。
知悔书院,易无量见到了闻名各国的公孙楼。老头已经八十岁了,周游列国,四处讲学,是名副其实的今世大儒。连易无量之前见过的几位大儒也要尊称他一声先生。
“公孙先生。”
易无量不是知悔书院的学生,但依然对公孙楼行学生礼。
“你没听过我的讲学。”公孙楼直言。
易无量敬重回禀:“先生言论传遍列国,听过先生言论,受先生言论教诲,自然是先生的学生。”
公孙楼抚须,笑问:“哪个言论让你受教了?”
易无量答:“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公孙楼笑而不语,看了片刻后道:“坐。你的故事老夫听说不少,堪为青年男女之楷模。只是老夫不明白,你好好的生意不做,见我这个糟老头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