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采石距离建康已经不足百里,如果凭据急行军的速度用不上半天便可到达建康城南的石子台,但就是这不足百里却是让张简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先不说卫荣身份的招祸指数,就说这江左地域乱了这么久,一些致命的军备早已泛滥,光凭张简手下这些手持刀剑的人,真要是打起来结局还真就不太好说。
不外随着一路北上,张简徐徐觉察自己的担忧貌似有些多余了,可庆幸之余一股凄凉之感却也陪同而来。
因为这一路走来莫说先前所担忧的强匪之患,就是连一小我私家影都没有看到,谁能想到昔日的江南膏腴富庶之地如今却酿成了这般模样。
满头华发的邓渊怎么也没想到时隔二十多年再次回到建康,期待他的却是那随处可见的荒原枯骨、残垣断壁!
“老夫自随王爷就藩越州已有数十年了,遥想昔日建康是何等繁荣兴盛,如何......如何竟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这...这照旧建康吗?
这照旧那个冠绝江南的大楚国都吗?”
也不知是受到沿途惨状的影响,照旧各人心中对各自将要面对的若有所思,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皆是鲜有交流。
雾霭阴霾的气氛弥漫在整个队伍中,直到众人行至牛首山才稍有缓解,此时邓渊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不少,只见他抬起手指了指前方并朝着张简颇为感伤道:“昔太清天子崇尚佛道,出了建康南门从石子台到这牛首山尽是佛寺,更有得道高僧于石子台讲经弘法,人皆赞曰:梵音缭绕落花如雨,堪称当事之美谈韵事,老夫这一走数十载至今照旧影象犹新心憧憬之啊!”
张简看邓渊还在回忆着美好的过往也欠好出言打断扫他的兴,虽然之前到建康的时候没能有时机亲眼见识到所谓的“落花如雨”盛景,但张简却知道以后怕是都很难再有这个时机了。
果真,在经过邓渊的一番感伤和期望后一行人开始继续向前,而随着慢慢的深入邓渊的脸色也徐徐开始变得铁青,要知道太清帝卫援对于佛道的尊崇可谓到了痴狂的田地,这些佛寺僧侣便利用卫援的喜好放肆扩建佛寺圈占土地,虽是人情汹汹怨声载道可却没有人敢在卫援面前扫他的兴。
正可谓“生于斯,死于斯”,这些金银铜铁、田产土地在这场动乱中却成了催命符,可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带着极重的心情终于来到了石子台,一路无话的邓渊不禁转头遥望,那坚定地神情深邃的眼神,似乎在悄然无声之中下定了某种决心。
“哎,我久在临川虽闻江左乱象但却未想到是眼前这番场景,看来之前道真你的担忧是对的。”
不比邓渊久在舒适圈,这两年张简从东到西奔走不停,孟君之乱、卫牧反叛,江陵之祸等等大事件,可以说是一场也没落下,有些事情见多了也就习惯了,心也就“硬了”。
“干戈一起难免生灵涂炭,晚辈心中虽有不忍可这些却也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中,不外还好这一路上没有节外生枝,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张简的淡然和无奈也让邓渊不禁自嘲一笑,同时叹息道:“老夫果真是老了,不外还好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在,'古语云:实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楚国的未来就靠你们喽!”
不知怎的这一路上张简总觉得邓渊话里有话怪怪的,就似乎有些事在瞒着他一样,可邓渊不言明张简又不知如何开口从何问起,真是让人心中憋闷不痛快。
正在二人谈话间,忽的前方灰尘飞扬,只见数百骑人马卷着烟尘狂奔而来,未及众人多想甘锐、吕庆功急遽呼喝军士将卫荣、张简等人围在中间,可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时,张简却在来人之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成阔?”虽然许久未见但张简照旧一眼就看出了最前面的成阔,“来人可是成令舒?”
随着张简几声召唤,劈面的人立即勒马止步,“道真?是道真兄吗?”
确认是成阔无疑后张简急遽拨开身前的护卫拍马上前,此时现在故人重逢自然是件兴奋的事,可就当张简准备外交叙旧的时候,成阔身后的一片紫红瞬间便让张简停住了接下来的行动并生出了警惕。
成阔似乎也注意到了张简眼神中的变化,于是在拍马上前的同时立刻言明了来意。
“陛下收到义安侯的禀报,特命文武众人前来相迎。”
张简看了看眼前这些紫红官袍心中也是一番诧然,不禁暗道:好家伙!足有上百人!全都是身着紫红的当朝大员,王行云这是唱的哪出?
就在张简愣神的功夫,身在后方的邓渊看到张简与劈面来人似乎相熟,于是也拍马迎了上来。
双方稍作介绍便开始进入正题,原来这一帮人虽然名义上说是受卫言训的授意前来迎候卫荣,可实际上是谁的意思各人都心知肚明,看来王行云虽然是走到了这一步但终究照旧难以彻底做到决绝。
稍作外交后成阔立刻将张简和邓渊引至众人面前,不外在这些大臣眼中显然是没太把二人当回事,甚至就连外貌的客套都懒得装,相比于身份官职不显的二人,这些朝中大员更为体贴的却是此来的要害。
“卫荣!”
呼啦啦的一堆人也掉臂什么礼数体统一拥而上,张简见状急遽挥手示意甘锐等人退至马车近前将这帮人堵在外面。
“诸位!诸位!”张简眼看局面要失控,紧忙拍马赶到众人前面。
可还没等张简开口说话,这帮官老爷却先急了眼开始怒骂起来,“你一个不入流的小官竟敢在我们面前拒马拦阻,真是放肆!”
张简闻言马上怒气上涌,但正所谓一拳难敌四手,张简一张嘴如何能说得过这一百多张嘴,更况且这帮人压根也没让张简有说话的时机。
一时间局面乱的那叫一个了得,莫说张简、邓渊控制不住局面,就连成阔也只能被挤到边缘摇头苦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围在中间的马车忽的门帘大开,只见一身华服的常宁公主卫晏如颦眉蹙頞掀帘而出,清冷的目光扫过嘈杂的众文武最后落在了张简身上。
张简会意立刻翻身下马躬身拜道:“臣叩见公主殿下!”
张简这一拜恰似巨石击水,随波所及众人竟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其看向卫晏如。
“尔等尚为楚臣耶?”卫晏如丝毫无怯轻挪至众人近前,“现在虽已是时过境迁,但我依旧照旧先帝钦封之常宁公主,尔等官居上三品想必皆是身世名门知书达礼,如何竟如村野莽夫放肆无礼?”
“这......”
卫晏如这一番说辞直说的众人张皇失措羞愧难当,随即纷纷下马膜拜在地高声请罪。
“公主殿下息怒,臣等一时求见心切未想惊了驾,还请殿下治罪!”
说话的正是当朝太傅费曾,年逾古稀的费曾本是太清朝的礼部尚书,入仕前以治学弘礼闻名江左,后为太清帝卫援辟为宫廷讲师教授皇嗣,所以费曾此人虽然不太擅长权谋争斗,但他无论是在朝照旧在野声望都是极高的。
见众人拜伏在地叩首请罪,卫晏如心中也放心放松了不少,于是继续沉声质问道:“汝等来迎驾耶,汝等来劫驾耶?”
费曾年事已高跪伏在地上本就极其的吃力,可依旧自持礼数颤声答道:“回禀殿下,臣等奉陛下旨意特来迎驾,还请轸王屈身一见,臣等但见轸王安泰才可放心。”
“轸王?”
听到这个陌生的称谓张简这边的人无纷歧脸茫然,成阔见状急遽开口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就在刚刚陛下下旨敕封先帝之子卫荣为轸王,可能是因为时间急遽是以二位殿下还未得知。”
此言一出卫晏如、张简、邓渊几人的心情可谓神态迥异,虽然不确定卫言训和王行云对卫荣和卫晏如到底是怎样的态度,但就目前而言已是大大出乎了张简的预料和之前最坏的计划。
这一插曲事后杂乱得以平息,来迎的文武众人凭据官职巨细自觉有序的排在车驾两侧,队伍开始继续向建康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