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深条理矛盾
辰时初刻，失眠泰半夜的叶非被一阵温文有礼的敲门声惊醒了。
咚咚咚，不轻不重的三声。隔了一小会儿，又是三声。
叶非怔了怔，赶忙坐了起来，忙不迭套上外衣，踩着鞋子啪嗒啪嗒奔已往开门。
门外的齐墨已经收拾停当，背着肩负，手持长剑，冲她挑了挑眉，“走？”
叶非愣了会儿，连忙点颔首，一溜烟奔回房间，开始手忙脚乱地洗漱净面，收拾包裹。
房门开着，齐墨也不进门，就一直站在门外，双手抱剑，静静地等着。
一炷香之后，叶非收拾停当，一阵风般奔出房间，朝着他欠美意思地笑了笑，“我好了，走吧……”
沈园与京城南门仅一墙之隔，齐墨却不从南门出城，领着叶非穿城而过，依旧走西门出城。
两人在城外简朴用过早膳，增补些干粮，便直往清凉山上去，至滴水寺牵了照夜和浮影出来，也不停留，直接踏上官道，一路向西疾驰。
叶非一面驭马疾驰着，一面不着痕迹地审察着身旁齐墨面无心情的脸。
从早上到现在，他一共对她说了不凌驾五句话，而且每一句险些都只有一两个字。
嗯，好，走吧，这种。
她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昨晚上一直失眠，即是在翻来覆去地琢磨着齐墨生气的原因。
外貌上看，齐墨因为她不愿带着他一起回渝国救叶璘而不开心，之后她说不愿麻烦他，他就重生气了。
可站在她的角度上来思考，明明都是在为他考虑，为他着想，实在也不觉得所言所行有什么大错。
再往前追溯，之前她好频频力劝齐墨不要为了找灵魂冒太大风险，可他呢？一听就生气了，不光不听劝，反而着急上火地加速进度，非想着快些找到不行。
她细细地思索着，恍然得出结论，自从死了之后，她跟他的这频频矛盾，其实都有着配合的深条理原因——
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一切都应该重新考量，灵魂找照旧不找，支付几多价钱去找，都是需要权衡与抉择的问题。
包罗她与齐墨的关系。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既然两人生死相隔，伉俪关系便不存在了，齐墨其实已经没义务再为了她做任何事情。
特别是这次叶璘的事，皇家公主私奔被抓回，说白了是渝国皇室的私事，也是丑闻，齐墨既没了与她的这一层关系，又有什么理由去蹚这档子浑水？
这样的私密事，旁的人避之唯恐不及，究竟就算完美解决亦无半分劳绩，万一不慎露了身份，还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不是么？
可齐墨却不这么想。
他从开始到现在都拒绝接受她已经死了的事实，觉得灵魂一定要找，必须要找到，一切都没有改变，她叶非照旧豫王府的正妃娘娘，他为妻子做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不需要思考，更容不下质疑。
陪同着骏马疾驰的脚步，幽幽的叹息声在风中消散，了无痕迹。
恍然间，叶非想起了曦月曾说过的话——
“……他失去了你，今生或许再不能开怀，再没了幸福……”
齐墨会这样，是不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放过手？
他用了最结实的绳索，把自己一生的开怀和幸福牢牢系在了曾经的叶非身上，即便她厥后死了，也不愿把绳索解开，放自己重归自由，去寻找新的幸福？
若他肯实验着放手，一切也许不会这样……是不是？
可另一个声音迅速飘了出来，在耳畔尖锐地召唤，不是……不是！
又忆起了昨晚的梦境，梦中的自己怀揣着那样强烈的渴望，一遍一遍召唤着齐墨的名字，为了他能重新睁开双眼，不惜支付任何价钱……
强烈的渴望……
齐墨对自己，曾经的自己对齐墨，怀抱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久远的影象里，秋荷说，一切都是因为爱。
爱……是什么？
时隔一个月，叶非再次陷入了迷惑。
也许这一切，和她之前想的并纷歧样……
疾驰了一上午，齐墨的额上徐徐充满一层密密的汗珠，面色肉眼可看法苍白了几分。
昨天见沈醉的时候，他曾帮齐墨检查了左肩的伤口，又仔细地探查了脉象，得出的结论是，外伤虽已开端愈合，仍有崩裂的可能性，需继续小心留意，至于内伤，由于一直奔忙辛苦，恢复的情况并不算好，内力回复了不足一半，身体经脉淤塞，灵力不稳，还得好好将养着，切忌太过疲乏劳累。
叶非瞄了一眼他的面色，心里莫名有些闷闷的疼痛，突兀地勒住了缰绳，照夜一声仰天嘶鸣，停下了脚步。
齐墨见她停下，也随着勒住了浮影的缰绳，转头问她，“怎么了？”
叶非的目光从他的面庞上掠过，撇了撇嘴，别过脸去不看他。
“没什么，我累了……”她握着马鞭，遥遥指向路边一处低矮的森林，“我去那边给照夜喂点青草，歇息一会儿再上路吧。”
说着，也不等他，自顾自牵着马儿去了。
齐墨望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抬臂轻轻拭了拭额上的汗珠，牵着浮影也走了已往。
两匹马儿靠在一起吃青草，时不时还亲亲热热地蹭脖子蹭脑袋，吃得十分欢快，叶非站在一旁舒活筋骨，望了望两匹马，又瞅了眼旁边闷声不语的齐墨，仰头望天，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道：
“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蝴蝶糖人……”
齐墨转过头望着她，她装作没注意到，一面甩着胳膊，继续道：
“厥后，卖蝴蝶糖人的李师傅搬离了京城，再也吃不到了，我……肯定很惆怅吧，也不记得了。”
“但是，我很快吃到了冰糖葫芦，觉察这个更好吃，就开始一心喜欢这个，徐徐的想不起蝴蝶糖人的滋味了。”
伸伸胳膊，甩甩腿，转转脖子……
“如果我没喜欢上冰糖葫芦，那也没关系啊，杏仁酥、芙蓉糕、榛子酥、梅花酪，天下这么多美食，总有一款是我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