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书房内,正在批阅奏疏的朱由检,听到孙承宗请求入宫觐见的消息,内心大喜。
“请孙老大人在文华殿稍作休息,朕马上就已往。”
王承恩领命后,便出去部署了。
若是问在这个时期,最善于统筹谋划的人,朱由检小我私家认为,应该是孙承宗。
朱由检印象中很深刻,《明史》里面评价孙承宗的话,有这么一段,“夫攻不足者守有余,度彼之才,恢复固未易言,令专任之,犹足以慎固封守。”
这句话的或许意思是说,以孙承宗的能力,未必能够恢复失去的山河,但如果信任他,将权力交给他,稳定恪守现有的领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潜台词就是,如果孙承宗一直督师辽东,那么奴酋基础没有时机入关。
要知道这是满清的史官给予的评价,在其时大兴文字狱的配景下,这么写可是很容易被砍头。
但这批史官屁事也没有,《明史》也照着这句话刊印了出来,这说明孙承宗的能力,让敌对的统治者都对他佩服,不得不遵守这个事实。
孙承宗可是个传奇人物。
朱由检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除了彪炳的劳绩以外,另有奇特的经历。
孙承宗前半生在边疆游学教书,对战争了解很深,三十二岁中举,四十二才加入会试,然后中了榜眼,点为庶吉士,进入了翰林院。
五十二岁这年,孙承宗调任詹事府谕德,给照旧太子的朱常洛教书,也就是朱由检他爹。
光宗龙驭上宾之后,孙承宗给朱由校教书,也就是朱由检他哥,天启天子。
天启二年,辽东军情危急,一路溃败,此时已经六十岁的孙承宗,接过重任,以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之职督师蓟辽。
花甲之年,别人都在家含饴弄孙了,况且孙承宗只是一个文官,不是武将,在此之前是从未掌兵。
但劳绩是彪炳的。
孙承宗接手时,奴酋都已经打到山海关了,四年时间,孙承宗收复了四百余里故土。
前后修复九座大城,四十五个碉堡,练兵十一万,建设车营十二、水营五、火营二、前锋后劲营八。
而且见造甲胄、器械、弓矢、炮石、渠答、卤楯之具等军械物资合计数百万,屯田五十万亩,岁入十五万两白银。
险些是实现了“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这个战略。
孙承宗一手打造的宁锦防线坚不行摧,哪怕最后大明被李自成灭了,奴酋都未能攻克这里,照旧辽东官兵开城投降,放奴酋入关的。
这份劳绩摆在这里,朱由检赞美孙承宗为这个时期最擅长谋略的人,并不外分。
而没有孙承宗在辽东,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呢?
接任经略辽东的是其时的户部尚书高第,这位孙子其时做了一件事,就是下令将关外的一切退却,撤回关内。
孙承宗几年的结果毁于一旦,宁锦防线名存实亡,奴酋又开始在这片土地上耀武扬威。
要不是袁崇焕抓住时机侥幸打了一场胜仗,守住了宁远,说不定现在奴酋都已经入关了。
孙承宗不仅小我私家厉害,孙家更是满门忠烈。
奴酋兵围高阳,七十六岁的孙承宗自缢,五个儿子,六个孙子全部战死,未曾投降。
后世在书上每每看到这里,朱由检内心唯有高尚的敬意。
现在穿越到这个时代,能够与孙老爷子劈面,朱由检怎么能够不激动。
……
孙承宗被王承恩带到了文华殿。
这个地方孙承宗很熟悉,以前他都是在这里给太子授课。
只不外孙老爷子心里有些疑惑,这位引路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对他格外热情了一些。
但在孙承宗的印象中,与这位太监并无交集,这无端端献殷勤,很难让人不怀疑用心。
不外这也不能算是一件坏事,司礼监秉笔位高权重,又是陛下的心腹,善意总比恶意要好一些。
王承恩这么做,虽然不是毫无缘故。
朱由检登位以来,王承恩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位主子爷对哪一个大臣,光是听到名字就这么开心的。
所以这位孙大人一定是个很是重要的人物,万万不行轻慢,因此王承恩自然是毕恭毕敬的。
没过多久,朱由检便乘坐肩舆来到了文华殿。
朱由检看到孙承宗的第一印象,果真如书上说的,是相貌奇伟,髯毛虽然发白,但看起来又长又硬,怒张如戟。
孙承宗虽然年事已高,但是面容不显老态,双目炯炯有神,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受。
看到朱由检过来了,孙承宗便俯身叩首行礼,道:“草民叩见陛下。”
朱由检见状,赶忙从御座上走过来,亲自将孙承宗扶起,道:“快快请起,老大人是我大明的左柱国,只是闲居在家,又没有剥夺功名,怎么能自称草民呢。”
在旁边看着的王承恩,心里暗叹,皇上果真很是看重这位孙老大人。
闲赋在家已久,在不知道朱由检是什么态度之前,孙承宗自然是存了一番试探的心思。
看到朱由检这般重视,孙承宗难免有些受宠若惊,急遽道:“是老臣口误了,谢陛下膏泽。”
朱由检让王承恩派人把椅子拿到前面来,给孙承宗赐座。
两人算是第一次晤面,朱由检决定先唠唠家常,拉进关系,问道:“这般慌忙进京,老大人路上可还顺利?”
想到路上的见闻,孙承宗一时间有些缄默沉静,内心纠结,但照旧没有说出来,道:“托陛下的福,一切都还好。”
但朱由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清楚孙承恩只不外是在说局面话。
“朕又不是只能挑着好话来听,老大人不妨明言。”
听到朱由检真挚的语气,孙承宗考虑了片刻,决定如实见告,叹气道:
“老臣小我私家无恙,只不外在进京的路上,老臣遇到了许多流民,黎民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甚至另有不少卖儿鬻女的。京畿之地尚且如此,不知其他地方又何如。”
为什么会泛起这么多流民,其中原因孙承宗也知道一二,层层加派的盘剥太严重了,黎民不堪重负。
尤其是在辽东战局糜烂的情况下,为了军费开支而加派辽饷,更是加重了这种情况。
“老大人说的这些,朕早有耳闻。”
朱由检说着,从御座起身走下来步行到殿中,语气铿锵地说道:“先帝驾崩前曾嘱咐朕,匡扶大明山河,非老大人莫属。
朕自登位以来,曾许下宏愿,要让天下的黎民饿有饭食,冻有衣穿,有瓦遮头,有地可耕。
为此朕夜以继日,宵衣旰食,不敢有丝毫松懈,如今奸恶已除,正是需要老大人为国效力的时候。”
孙承宗是帝师,但教的不是朱由检,天启帝在位时,对孙承宗这位老师一直是很是尊敬的,恩宠不行谓不重。
朱由检把天启帝的名义抬出来,给孙承宗戴一顶高帽子,为的是让孙承宗放心效命。
提起先帝,孙承宗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竟有些哽咽起来,而朱由检的这个宏愿,更是令这位老臣内心激昂不已,燃起了孙承宗的雄心壮志。
“陛下圣明,老臣深受皇恩,为国效死,责无旁贷!”
朱由检欣慰地笑了,又问道:“朕想做的事,可能会让老大人背上骂名,甚至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不知老大人是否做好了准备,助朕实现这个宏愿。”
孙承宗正是热情高涨之际,笑道:“陛下若是觉得老臣这把骨头架子还能用,纵是刀山火海,老臣也敢去闯一闯,陛下尽管下令即是。”
朱由检拊掌,高声道:“老大人好气魄,朕欲命老大人为吏部尚书,复中极殿大学士,入阁听值。”
吏部尚书?
孙承宗内心怔住了,之前他还一直以为是到兵部当个侍郎,过渡之后接任尚书,然后继续到辽东主持大局。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这个天下权柄最重的职位。
而且凭据老例,吏部尚书基本都不入阁,为的就是防止其一手独揽大权。
孙承宗没记错的话,现任内阁首辅黄立极是天启五年入的阁,而自己的入阁时间比黄立极要早。
凭据资历来算的话,孙承宗就会成为内阁首辅。
首辅加上吏部尚书于一身,这是文官能够追求的极致了。
上一个有此殊恩的,照旧文忠公张太岳。
想到这里,孙承宗突然知道陛下想让自己做什么事情了,难怪刚刚说,一个不慎就是赴汤蹈火的事情。
原来是想要延续文忠公的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