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阻止道然胜出，又不能落人口实，灵隐寺的僧人们是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么一个措施。
这次加入论法大会的僧人确实不少，但也没有比以往多。凭据去年的流程，就是灵隐寺的僧人先考究一番，筛选掉一些混水摸鱼的，剩下四五十人就坐在台子上，轮流上台讲话。
先提出一个问题，让其他人回覆。
有人回覆出令人满意的答案，就轮到下面的人提问。
要是上台那位能也能回覆出来，就换一小我私家提问，答不上来，就要下台换另一小我私家上。
众僧诘问之下，能够牢牢站在中央，不会被人问得哑口无言的，就算是优胜。
这样的规则看似杂乱，实际上一直都没什么问题。
所谓行家一脱手，就知有没有。
都是内行人，没有哪个僧人会在论法大会上玩抬杠打滚那一套，对错都自有公论。
但灵隐寺现在就怕公论。
他们对神秀一点信心都没有，必须要用种种方式限制道然。
“诸位请注意，岸边有想要领取言签，请移步到这边。”知客僧指了指岸边的数十个临时搭建的竹棚。
竹棚简陋，各有一位灵隐寺僧人在内期待。
加入论法大会的僧人们只要走进竹棚之中，回覆灵隐寺准备好的问题就能获得言签。
“不外诸位也要注意，因为人数众多，所以每人答题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请诸位量力而为。”知客僧提醒说，说完又忍不住看了道然一眼。
每个竹棚里面，都有一份题目是专门为道然准备的，全是种种刁钻生僻的问题。普通僧人能答出来一道就算不错了，加上一炷香的限制，如此双管齐下，保证让这个小僧人整场大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僧人们基础不知道其中蹊跷，一个个走进竹棚之中开始答题换言签。
灵隐寺准备是相当富足，这种大规模面试的部署都妥妥当当的，竟然没有半点杂乱。
道然随便选了一支队伍，平静地等着。
清香点起，一轮轮的面试开始。
很快就有僧人皱着眉头从竹棚中出来，那摇头叹息的模样看来没答上几多题目。而且不止一个，不少从竹棚中出来的僧人手上都没拿几多言签。
自从三藏法师取经之后，中土便多了数千本佛经，普通僧人穷极一生可能都难以看完。更别说这么年来，大乘佛法的流传也造就了许多高僧，他们所编著的新佛经也有不少。
所以，这世上没人敢说自己已经阅遍藏经。更别说许多寺庙穷得没收藏几本佛经，再勤奋的人也不能靠想象力将没见过的佛经理想出来。
灵隐寺这次也不考此外，就考影象力。
灵隐寺家大业大，藏经阁内佛经无数，随便挑几本珍藏孤本，选几段出来就能难倒大部门的人。
有位僧人抓着手上唯一一根言签，愤愤不平地说：“这些问题未免也太难了吧，灵隐寺不会是故意刁难我们吧？”
这话让不少僧人颔首同意，今年的问题未免太生僻了。
就在僧人们心生不满的时候，清朗的声音传来：“阿弥陀佛，这位师兄此言差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丰神俊朗的僧人走来，那风姿潇洒的模样，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来人正是神秀，闭关数日的他变化不小，此时的他再也没有当初被臭鸡蛋砸肿脸的狼狈，而是一股高僧气度，令人见之心折。
虽然神秀僧人的外形很容易令人发生好感，但适才那个诉苦的僧人照旧不平气，质问道：“天下佛寺，能如灵隐寺这般藏有这么多佛经的极为稀有，灵隐寺偏偏以此作为考验，难道不是故意刁难吗？”
“阿弥陀佛，贫僧灵隐寺神秀，请问这位师兄法号？”神秀微笑着问道。
“太原六佛寺慧明。”
“原来是慧明师兄，失敬了。适才你说，灵隐寺挑选这些题目是为了刁难诸位，但贫僧想问一句，师兄你还记得适才的问题吗？”神秀问道。
“虽然记得，我抽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不空罗索陀罗尼经卷》，但这种佛经珍本，天下间能有几人读过？用来做考题，难道不是强人所难吗？”
这本佛经，六佛寺是真没有。面对题目中那些经文，慧明想了半天才确认这佛经基础没看过，如何能答得上来？
结果因为这道题白白浪费了时间，最后只拿到了一根言签。
慧明也很忏悔，若是及早换题目，或许能拿到更多。
一根言签，只有十息讲话时间，也就是十个呼吸。
这么短的时间，还论什么法？慧明已经注定与论法大会无缘，只能当个观众。
不少僧人对慧明的经历都是感同身受，望向神秀的眼神相当不善，似乎不给他们一个说法就要闹起来。
神秀似乎一无所觉，依旧淡定地问慧明说：“慧明师兄，请问其时考验的是第几段呢？”
慧明觉得这个问题并无意义，没看过的佛经，考哪一段又有什么区别？不外慧明照旧将考题上的经文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
不等神秀开口，旁边另一个僧人就说：“咦，这一段，正好跟我适才的考题对上，不外我是前面一段。”
慧明僧人听了，马上说：“这位师弟，我们相互印证一番可好？”
两僧人马上点了颔首，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不空罗索陀罗尼经卷》的经文给念了出来。
果真是承上启下的两段经文，正好能够对上。
两人马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这可是自家佛寺没有的珍本佛经，光是这两段经文就已经弥足珍贵了。要是能获得全本，那这次论法大会的输赢都不重要了。
神秀静静地等着两人说完，然后才高声对其他僧人说：“阿弥陀佛，诸位或许觉得这次考题是刁难，但其实是贫僧请求方丈将灵隐寺珍藏的佛经拿出来，与列位共享。
“只不外，法不行轻传，旃檀好事佛当年也是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取得真经，我等若不经历些许磨难，有如何明白这些经文的珍贵呢？
“这次考题全是灵隐寺千辛万苦收集而来的佛经，只要诸位能够记着，都可以随意交流，相互印证，如此方能让佛法普度天下，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神秀这一番话，所有人都忍不住心生敬佩。
佛经是何等珍贵，许多寺庙就连本门门生都不能随便翻阅，没想到灵隐寺会拿出来共享给所有人，这份气魄真差异凡响。
话说到这里，再也没人有什么意见。
言签拿不得手又如何，论法大会只能旁观又如何，只要能跟众僧交流佛法，将一两本完整的佛经带回去，那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神秀这番话一出，不少还没进竹棚的僧人都换了想法，等下可不要想着拿什么言签，还不如多看几道题，多背几段经文，那才是真正的好工具。
而就在众人都感伤灵隐寺的大方时，道然背着个大箩筐，从某个竹棚中走出。
岸边众僧震惊地发现，这小僧人的背上的箩筐装得满满的，全是言签。
这怎么可能……难道他将全部考题都答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