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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南国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出建康侯王夜催兵,镇青塘老将身先死

北朝南国 山河至 3147 2022-09-25 22:43:11

  果真如陈凉说的那样,在他和柳仲礼双方倾尽全力的夹攻陷,石头城的守军险些是毫无预防。

  他手下的一千名骑兵分成两股,划分攻击北门和东门。

  纵然离开来,那也是五百名人马具甲的重骑兵。

  北门,势如破竹。

  东门,一溃再溃。

  纵然是柳仲礼主攻的南门,现在双方士卒虽然在城门处鏖战着,但也是肉眼可见的,守军的战阵在不停向退却去。

  “援兵......”

  那名将军站在城头上,有气无力地想要喊话鼓舞士卒们的勇气,至少现在得护着自己一路杀出去。

  但他喊到一半,却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喊了。

  他明白,自己这边基础没有援军。

  而且看另外两个城门,冲进来的都是骑兵,就算自己侥幸能逃出城,但石头城距建康也有快要一天的路程。

  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

  所以...

  降?

  韦粲看着缺口处如潮水般扑过来的敌军,已经奋战至现在的他,心里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手上的刀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一把了,厮杀猛烈,往往都是提刀乱砍。

  武器在相互的甲胄上撞出一道道火花,时间一久,随即便卷了口。

  一阵阵血腥味从刀口处腾起,如同这冬日的冷风扑面而来,经久不散。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很想喘口气。

  但这时候,另一名敌方的士兵已经冲到了他面前,提到刀,冲着他狠狠砍下。

  韦粲险些能看清那个士卒脸上的每一丝神情。

  而下一刻,他的一名亲兵用尽全力将那个士卒撞开,尔后反手将刀捅进他的身体里,一下又一下,每一刀都带出让人窒息的血腥气。

  “北面破了!贼军进来了!”

  韦粲怔怔看着北面的偏向,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营寨,是立起来了,却也没完全立起来。

  他也带兵多年,自然知道该怎么规行矩步扎营寨。

  但一个半夜加上半个白昼的时间,却还不足以建设起一座足以容纳五千人的营寨。

  缺漏的地方,许多。

  到最后,反倒是像他们自己给自己围了个圈盖住了退路,然后任由敌军从四面八方困绕过来,有条不紊地攻了进来。

  陈凉和柳仲礼的袭击很乐成,直到他们双方的戎马从三面提倡攻击时,石头城的主将才意识到,自己这边竟已酿成了一座孤城。

  三门城门都被围住,哪怕是从最后那一面城门处送出消息,也没法立刻让建康那里知道。

  但建康那边派出的侦骑却发现青塘泛起了一支数量庞大的梁军,自然是立刻将消息传了回去。

  就在凌晨的时候。

  侯景从各处抽调戎马,再配上自己麾下的部门精锐军力,直接聚拢一支过万的雄师,朝着青塘压了已往。

  无论梁军是否已经彻底在青塘扎根驻守下来,侯景都必须将其击溃,尔后买通与石头城的粮道。

  他急需那一大批粮草。

  军号连天,敦促进攻的战鼓绵连不停,侯景带着亲兵在后方督战,就地斩杀了三名退却的校尉,之后又传出赏格。

  率先攻入梁军营中者,重赏!

  韦粲上前一步,搀扶住那名亲兵,旁边,他的儿子这时候才冲过来,眼眶发红,声音隐隐带着悲意:

  “贼军甚众,二叔、三叔力战至死,皆殉国矣!”

  “二郎、三郎都......”

  韦粲只感受头晕目眩,儿子韦尼慌忙拖住他,对着身旁的亲兵吼道:

  “速速护送我父出营!”

  “那你呢?另有那些......”

  韦粲悲意愈甚。

  满地都是梁兵的尸体,血流如注,凝聚成无数处血洼。

  远处的梁旗已经被人砍断,直接砸落下来,噗的一声落进血洼中,染尽赤血。

  东面的营栅已经被全部拖倒,外面的敌军朝里面肆意放箭,尔后箭雨停息,即是无边无际的兵海直接压了上来。

  韦粲身世京兆杜陵韦氏。

  算是一等一的大族。

  但在今天,在这儿,地上的那数千具尸首,其中就有数百具姓韦。

  韦粲亲族数百人,今日皆于营中战死。

  “不,老夫不能退。”

  他挣开儿子的肩膀,吼道:

  “贼人破京城,虽国恨,此亦臣子之辱也!”

  “南岸雄师集结,却无几人思奋进杀敌,皆畏惧不前......”

  韦粲走到血洼处,用力拽起折断的大旗,旗面鲜血淋漓,滴落在他肩膀上。

  旗面那个梁字,现在已经被血染赤。

  韦粲是老将,柳仲礼看得出来那些人怠慢不前,难道他就看不出来吗?

  昨夜,他和柳仲礼各自带部曲径直出营,朝着石头城和青塘的偏向进发,那般大的消息,营中众将一定早就探询过他们要去做什么了。

  而现在,这儿厮杀猛烈的情形,他们也肯定早就知晓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援兵都没来?

  韦粲仰头怒瞪着天空,大旗上的血也滴落在他眼中,让他看到的天空,都是一片血色。

  贼老天,

  你就这般看不得人活下去么?

  最后一批梁军,已经聚集在韦粲举起的那面旗帜下,结成了松散的战阵。

  劈面,不留俘虏。

  脸色阴沉的侯景,对着那个战阵挥刀,吼道:

  “放箭!”

  数根箭矢直接没入韦粲头颅,他死的时候,透过箭簇的根部,死死瞪着天空。

  只是意识弥留的那一刻,他却在想着自己那个鲁莽的、且还在世的表弟柳仲礼。

  这时候,他应该和陈凉一起攻陷石头城了吧。

  只是...

  “仲立,为兄看不到你真正当上多数督的那一天了...

  你一定要,替为兄,

  替大梁,

  扳回这一场......”

  “营中已无活口。”

  “大王,发现梁军主将尸首。”

  “去找人辨认那是谁,然后挂在北岸,告诉劈面的梁军。”

  侯景抬起靴子,踩在旁边的尸体上,一字一句道:

  “过河者死!”

  “立刻去打探石头城的消息。”

  “喏!”

  侯景在满地尸骸中慢慢走着,不停有人跑过来,汇报最新的消息。

  “报!!!石头城已破!城头竖立梁军旗帜,另有柳字旗号!”

  柳仲礼。

  侯景心里立刻跳出一个名字。

  这人在南地的威名也算相当高了。

  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侯景脸上仍是平静,思考片刻后,才徐徐道:

  “传令北岸诸部,加紧预防,禁绝放一小我私家过河!”

  麾下将士刚厮杀过一场,总得休息一会,石头城陷落已成定局,而现在,只能想措施尽量抢回一些粮食。

  “派出快马,将孤的命令送给水师,让丁和收到信之后,马上兴兵。”

  这些日子以来,侯景除了攻打建康,其余的,即是尽量将军力疏散出去一些,做些有用的事,只要不是待在城里平白消耗粮食就好。

  当初侯景到建康城前的时候,被他派出来首先攻城的两个将军,一个是宋子仙,另一个,即是那丁和了。

  本事,忠心,都有。

  侯景那时候有了些私心,给的兵太少太烂,使得自己手下直接少了一员上将。

  因为宋子仙的前车之鉴,因此,丁和被派去领导新建设的一支水师。

  也就是当初攻打石头城时,被任约申请调来围攻陈凉的那一支。

  攻陷石头城后,这支水师也就隐藏在石头津中。

  石头津是个巨大的口岸,因此,这支水师一直没被发现。

  现在,它发动了。

  打仗,正常流程就是你来我往见招拆招。

  但高明的统帅,

  往往都能走出先手,让对方去被动的拆招。

  或者是埋伏了后手,使得对方虽然占尽先机,但最后粗粗一搂账目,发现自己竟然是亏的一方。

  他们出招,往往不拘泥于棋盘之内的方格,而自成一方气派。

  因为他们自己,也是执棋者。

  其余的庸碌之辈,只配做他们手下的一粒棋子。

  但梁军原来好好地和自己在淮河两岸对垒,现在却又突然袭击了石头城。

  他们的下一步是哪儿?

  梁军要总攻了么?

  侯景第一次有了一种看不清棋盘的感受。

  “多数督,不要激动啊多数督!”

  “那我该做什么?!”

  “陈凉,我的兄长战死了啊!另有他家里的那些亲族,都在军中,都死了!

  这些人,他侯景一个也没放过,全都杀了,他这个天杀的畜生啊!”

  收到消息的时候,柳仲礼险些瓦解了,他捏着那个报信的骑兵,一遍又一各处问韦粲的消息。

  陈凉将他的手拖开,示意那个骑兵先出去,然后宽慰道:

  “老将军为国尽忠而死,此乃我辈武将应尽之事。

  老将军,已经尽力了,现在,该我们去做事了。”

  柳仲礼一怔,他擦擦眼泪,兀自还抽噎一声。

  “陈将军,你说得对。”

  他和韦粲的情感确实很好。

  柳仲礼年轻一些,早先在军中,往往是韦粲带着他,护着他。

  在南岸会盟的时候,也是韦粲力排众议,让各人将盟主的位置让给柳仲礼。

  虽然简直是出于各方面的考虑,才让柳仲礼去坐盟主的位置。

  但要说他没一点私心,那也未必。

  韦粲死了。

  而且是连着他的儿子、弟弟乃至数百个亲族,全都死了。

  柳仲礼恨不得现在就生吞了那个狗噙的侯景。

  陈凉看着一脸悲愤的柳仲礼,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他缄默沉静片刻,在柳仲礼又要哭起来的时候,突然道:

  “多数督,韦刺史战死,但我等已经夺下石头城,此处粮草颇巨,不行轻易放弃,侯景也一定会试着重新夺回石头城中的粮草。

  末将在此坚守,请多数督速回营中请求他人来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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