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偷梁换柱
“......您也是住这巷子里的啊？”
苏锦娘得声音远远传来，罗氏猛地站起身，凑到屋门口，隔着门缝儿向外观瞧。罗瓖婉也扭过头，竖起耳朵静听。
“嗯......”声音很模糊，隐约可以判断是位老妇人。
“哦，我是宋掌柜新过门的娘子。这不，办酒席剩了许多几何食材嘛，就想着给邻里们送去一些，我们伉俪俩也吃不完。”
苏锦娘笑容亲切，将女主人的模样装了个十成十。
罗氏听了气不打一处来，猛的拉开门，前脚刚迈出去，后脚宋居财就从厅里出来了，吓得她慌忙缩了回来。
罗瓖婉惊奇问道：“娘？”
罗氏紧张的冲她比手势：“嘘，你爹出来了。”说着话瞧瞧把门拴上了。
宋居财经过西厢时冷冷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向院门处走去。
“娘子！哎呦，这是住在巷子东面的孙婆婆，孙婆婆啊，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晚辈新娶的娘子......”
罗氏恨得牙痒：“狐狸精，惯会迷惑人的下贱坯子！”
相识这么久，她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宋居财。印象里的丈夫，永远是面容清冷，不苟言笑的，若非今日亲眼所见，她怎么也不会相信，宋居财也有温情脉脉的一面儿。
“娘，娘？”罗瓖婉轻声唤道。
罗氏犹自骂了一会儿，这才回应：“何事？”
“娘，我这儿又疼了！”没措施，只能借此转移罗氏的注意力了。
听到女儿喊疼，罗氏连忙去翻肩负，扣结儿一打开，两个松木牌位掉了出来。
罗瓖婉探头去看，先考宋尧之灵位，先妣张墨芸之灵位，貌似是原身的祖父祖母。没想到罗氏一路还带着这个，真是......呃，孝顺儿媳的规范了。
罗氏对着包裹怔愣了一会儿，恰好听到院里宋居财与苏氏嬉笑的声音，一把抓起牌位就要往地上摔。
“哼，这么多年一点儿上进都没有，如今还涎皮赖脸学起臭膏药了，真是粗鄙冥顽，上不得台面！”
经过西厢门口，宋居财特地驻足斥了几句，转头冲苏锦娘一笑，温温柔柔与她进北屋去了。
“照旧娘子你好，总能为为夫长脸面。”
“嗯~良人......”
罗氏丢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来，两行清泪顺腮而下，颓然跌坐到床上。她明明在哭，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看的罗瓖婉不忍直视。
接连过了两日，家里的剩菜剩饭，种种食材基本都被苏锦娘送洁净了，捞不着吃食的罗氏，饿得饥肠辘辘，越发没精神。
罗瓖婉因为空间的原因，倒是没饿着。见三丫哭得厉害，趁罗氏出去央求宋居财的空挡，偷偷喂了她不少米粥、蛋羹之类，引得小家伙与她愈加亲近。
越日清晨。
“锦娘，收拾好了吗？车马已经在大门外候着了。”宋居财笑盈盈走进院门，冲北屋偏向喊道。
娇娇柔柔的声音传来：“哎，妾身这就出来了！”
罗氏正在给三丫换尿布，顶着俩黑眼圈一脸憔悴。昨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哭一会儿骂的，搅和的罗瓖婉与三丫都没睡牢固。
“爹爹要去哪儿，是送那人走吗？”罗瓖婉一脸期许的望着她，黝黑的眸子泛着光。
罗氏懊恼得拍了下脑门儿：“对，你瞧我这记性，怎么转眼儿就忘了！”
“咣当......咔嚓”，院门被反锁，那两人坐着车走了。
罗氏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转头看向女儿，突然想到了什么：“莲儿，你不记恨他吧？”
罗瓖婉眼神躲闪了下，搪塞道：“莲儿不想娘不开心，莲儿还想孝顺娘到老呢！”
罗氏闻言，颇为感动，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娘，他们走了。”罗瓖婉心急，提醒道。
“哎！”罗氏起身，快步向屋外走去，可眨眼功夫又灰溜溜儿回来了。
“那贱人竟留了一手儿，将北房的门用大锁锁上了，呼......灶间也锁了，真是...这...这是恳切要饿死咱们呢！”罗氏气鼓鼓的，一边扶着胸口，一边道。
罗瓖婉想了想，此事拖不得，工具必须拿得手，现下自己行动未便，只能交由罗氏去办。
“娘！”她打断罗氏的话：“这不是咱们的家吗？”
“哼，我花的钱，怎么不是咱们的？她一个外人还想抢占我罗家工具，凭什么？气急了，我连姓宋的一块儿赶，到时候咱们母女三个踏实住下，铺子交由你舅舅管，日子肯定舒坦。”
罗瓖婉撇撇嘴，她可不信。
“那您为什么不砸锁呢？佟子哥说，他有一次忘带钥匙，就找了块儿大石，用力一砸，那锁头便开了。您在自己家，要砸要留，还需看别人脸色吗？”
她故意做出惊奇心情，激将法重施。
罗氏眼神儿一亮，也觉得有理，气势马上强了不少，还真就兴冲冲去了。
砸一个锁也是砸，砸两个锁也是砸，罗氏一路势如破竹，见一个砸一个，直到翻着装着契纸和银票的小木匣，才罢手。
“莲儿，你瞧，娘都给找来了！”她自得洋洋的把木匣抱到床上，因为上面没有设锁，很容易就打开了。
“真是一通好找，竟被那媚惑子塞到床底下去了。你瞧瞧，这好几十两的银钱在里面放着，却一把锁都没上，那些什么值钱物件儿都没有的箱笼，反倒各个锁得严实。”
罗瓖婉用赞许的目光望着罗氏：“娘真厉害，这样也能寻得着！”
“那是，你娘当初在村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伶俐女人，要不怎会找个识文断字的呢！”
罗瓖婉心里冷笑，暗道：您找的这位也不咋地啊！
面儿上依旧笑言赞同：“嗯，娘是最厉害的，莲儿以后也要像您一样，做个厉害的人，不受人欺负！”
“嗯，俺算是明白了，这抱着银子的感受......就是好！”罗氏合上木匣盖儿，抱着它开始在屋里转圈儿。
“娘，您这是作什么？”
“我...我藏起来啊！”罗氏的兴奋劲儿未消。
“可是莲儿好饿。”罗瓖婉瘪着嘴，可怜巴巴的道。
“呃......好吧！”罗氏犹豫了下，将木匣放到床上，又特地用被子、衣衫盖了盖，这才依依不舍的出去了。
罗瓖婉皱眉，满身上下一动就疼，但没措施，照旧强撑着抬起胳膊，连拱带蹭，将木匣挪出来，撩开盖子，伸手抓了进去。
闭上眼的瞬间，眼前景物变换，她再次回到了工厂车间。
前世在印刷厂，罗瓖婉是个普普通通的制版排版工。因为住宿舍，下班后她有时会跑到车间里看稀奇，时间久了，对厂子里的每道工序也大致了解。
不外，这次她并不需要使用机械，只简朴将那些纸制品复印一下就行。
等真正要操作的时候，罗瓖婉才发现，两个时空的纸，区别很大，若随便选一种打印，很容易招惹麻烦。
她拿着银票和契纸，挨个品种的纸比对，将所有的存货都看过了，仍是没有相近的。突然，她想起领导没事儿就喜欢舞文弄墨，搞欠好他的办公室里会有。
挨个文件柜、书柜翻了个遍，纸没找到，却被她发现了一个暗门。
就在老板椅的后下方，书柜门打开，里面放着大摞的宣纸。
她阴差阳错的搬出纸张，赫然发现柜子底板靠里侧的位置，嵌了根颜色略深的小木条。
试探性的用手一按，“嘎巴”靠里侧的板子就弹开了一条缝儿，轻轻松松用手一推，里面一层层暗格便露了出来。
格子上大多是牛皮纸包裹的工具，呈长方形，手指戳上去硬硬的。
罗瓖婉很兴奋，潜意识里觉得，这里面肯定藏着宝物。她哼哧哼哧将包裹搬出来，放到办公桌上，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一沓白皙厚实的纸。
拿起桌上的银票比对，结果除了新旧水平差异，近乎是一种工具，再一看牛皮纸上贴着的标签：楮皮纸。
想来是个好工具了。
至于那两张宅券所用的纸张，倒是很好找，桌上就有类似的。
她小心地裁好尺寸，拿着工具跑去了打印机旁，设置好彩印法式，开始打印。为了以防万一，罗瓖婉还特意复印了两份，把原件儿留了下来。
因为机械好，印出来的工具恍一看没什么区别，想要将姓宋的乱来已往，应该不难。
再次回到床上，罗瓖婉又费劲巴拉的将工具放好，尽可能摆回原样，然后将另一份复印件放到了手边。
做完这一切，她疼得冒了一脑门子的汗，手臂不能回弯儿，那辛苦只有自己清楚。
“啊哦咿咿呀......咯咯咯咯......”
累得她刚想闭上眼眯会儿，一旁的三丫就醒了。
小家伙倒也没哭，眨巴着大眼嘟囔了一阵儿，开始抱着小手吮吸，偶尔“吧唧”一声，吃得还挺香甜，引得罗瓖婉忍不住想笑。
觉，她显见是睡不成了，于是侧过头，学着罗氏对她打舌。
三丫立时停止了吃手，专心致志盯着罗瓖婉看。瞧了会儿，预计觉得不外瘾，竟一骨碌翻过身子，支起小胳膊向她爬来。
“咯咯咯......”小家伙很兴奋的样子，一笑就露出两颗小牙，衬着粉嫩嫩的牙床，显得格外可爱。
罗瓖婉第一次觉得，小娃娃似乎也没那么讨厌，刚要逗她说话，三丫就小手不稳，向前栽来。
“啊......”
小家伙虽然不重，可摔在罗瓖婉肩膀上，照旧疼的她冷汗直冒，忍不住掉了眼泪。
罗氏刚做好饭，还没等端呢，就听到了女儿的痛呼声，吓得她慌忙往西厢赶。
“怎么了怎么了，莲儿？”罗氏慌忙进屋，急切问道。
罗瓖婉疼得两眼含泪，三丫原本还在愣神儿，待见到娘亲，立时大哭起来。
罗氏一边抚慰二女儿，一边抱起三丫拍哄。
“莲儿，是妹妹碰到你了吗？”
“嗯。”罗瓖婉低低应了一声，感受自己有些丢脸，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容易哭鼻子。
“哎吁吁，让你受委屈了！”罗氏摸了摸她的头，俯身“吧唧”亲了她脑门儿一口。
三丫愣了愣，立即探过小身子，凑到罗瓖婉脸旁，学着娘亲的样子，也亲了一口，继而咯咯笑了起来。
被口水糊了一脸，罗瓖婉也没法擦，嗔怪的瞪了小家伙一眼。
三丫伸出小手，拍了拍她的额头，又是一阵笑。
罗氏爱怜的望着两个女儿，怎么也想不通宋居财为何会不喜欢，说到底也是亲父女啊，怎能如此狠心呢？
这么一想，她不禁又记挂起大女儿。当初丈夫说大丫到了说亲的年纪，计划带她到城里相看，未来好嫁个富庶人家，少吃些苦。
那时，她还为此感动过，觉得丈夫只是面冷心热，其实对孩子们照旧真心疼爱的。可现在，她却不确定了。
饭后，在罗瓖婉的劝导下，罗氏将木匣送回北屋，放到了原位。
返回西厢后，她又迫切火燎的掀起屋角处一块儿地砖，将那叠复印件卷成卷儿，包上油纸，埋进了土里。
因为真正的银票和契纸都在空间里，罗瓖婉也不担忧会坏掉，便任由罗氏藏。
临近黄昏，罗氏开始坐立不安，一会儿探头看看北屋挂在门上的坏锁，一会儿到灶间门口转一圈儿，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三丫渐入梦乡，罗瓖婉则进空间干起了活儿。
公司原来有个图书角，里面有许多展示给客户的样单，现在成了她积累财富脱离宋家的希望。
依着当前形势，她选了些适合小朋友的图画书，另有网上流行一时的怀旧版小人书。然后回到办公桌前，挨个制版，将文字换成繁体的，封面也尽量贴近这个时代的审美。
空间里没有时间看法，更没有白昼黑夜之分，屋外永远是雾蒙蒙的。最有意思的是，在里面事情，罗瓖婉一点儿困倦疲累的感受都没有。
“啊！”突然一个女子的惊呼声传入耳际：“宋郎，你快过来，家里的门锁都被人砸坏了。”
“什么？”是宋居财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