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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纳颂

144.偷换的新娘

贝纳颂 李木辰 3553 2022-08-26 23:09:42

  康熙年间,京城发生了一起案子。有一个守御所千总叫文涛的,他结婚不外一个月,就发现新娘被人调包了,于是一纸文书把岳父瑞六给告了。

  接案子的是顺天府尹吴令休,他立刻传来瑞六询问,可瑞六一口咬定,新娘就是自己的女儿!

  但是文涛的状子说得清清楚楚:新娘瑞小姐的两眼正中间,长了一颗朱砂痣,算命的说这颗痣叫“眉里珠”,是天生的贵夫人命。

  不幸的是,文家和瑞家结亲后,瑞六因受鳌拜之累,下了大狱。

  看到瑞家败落了,文家就想悔婚,但文涛死活不愿允许,最终照旧和瑞小姐结了婚。

  奇怪的是:瑞小姐过门时带的不是从小随着的仆妇金花,却是一个丫环叫宝珠。

  更令人震惊的是:文涛发现瑞小姐的“眉里珠”是用朱笔画出来的!文涛十二岁的时候去过瑞府,见过瑞小姐一面。六年多已往,这嫁过来的新娘子模样虽没大改,但从前的满腹才情却不见了。

  文涛越想疑点越多,于是认定岳家玩了偷换计,嫁过来的基础不是瑞小姐!

  因只有一面之词,顺天府尹吴令休也只好不了了之。

  文涛闷闷不乐地回抵家里,穿过花园时他随手拨开茂密的枝叶,只觉得手背刺痛了一下,见一只朱红色的小虫子叮在手背上,他顺手甩掉虫子,身后却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老爷等等!”

  文涛一转头,却是陪嫁过来的丫头宝珠。

  宝珠袅袅婷婷跑过来,见文涛被虫咬,脸色大变,顾不得解释,抓住文涛的手,吮吸起那个流血的伤口来!

  好半天,宝珠才停了下来,她抬起头,一边擦去嘴角的血迹,一边说:

  “放了血就不会有事了,好险!”

  文涛觉得甚是奇怪,苦笑着说:“不就是一个小虫子嘛,你干吗这么紧张?”

  宝珠摇摇头,眼眶突然红了:

  “老爷有所不知,我和亲娘原先都被这红虫子咬过,我侥幸活命,可我娘却中毒死了。”

  有了这次接触,文涛开始注意起宝珠,这宝珠虽是个汉女丫环,却是瑞小姐从小的伴读,两人的情感很亲密。

  宝珠虽说相貌有些丑,却能诗能画,善解人意,把文家老老少少都伺候得很周到。

  不久文涛有意收她做妾,瑞小姐倒是没阻挡,可老夫人说自古贤妻美妾,宝珠性格没的说,就是模样不行。

  文涛和瑞家的来往原来不多,经过上次对簿公堂的事后更不走动了,可这一天瑞家却来人禀告,说瑞小姐的继母死了,而且死状奇特,已经上报顺天府了。

  文涛伉俪赶忙带着宝珠奔丧,正好碰到吴令休来办案。

  现在,那老夫人躺在床上,露在外面的皮肤紫黑溃烂,看着说不出的可怕。屋子里随处是郁郁葱葱的花卉,花香扑鼻。

  吴令休询问老夫人发病的经过。瑞六伤心地说:

  “两天前她让一种红虫子咬了,开始说是身上痛痒,厥后找了郎中过来开药,谁想药还没吃完,人就不行了!”

  吴令休皱紧了眉头,说:

  “这样的情形我见过,起因是一种叫朱虱的小虫子。这种虫子闻香就扑,你这屋里随处是香花,自然容易招虫子。可被朱虱咬伤丧命的人却少少,你夫人死得有点差异寻常。”

  瑞六突然跪下来磕头:

  “大人,我第一个夫人也是这样死的,我和女儿也被这虫咬过。不知为何单单我家人爱招惹这虫子?还请大人明断啊!”

  吴令休也在奇怪,这时,宝珠指着老夫人的脸一声尖叫,原来从老夫人的耳朵里爬出一只朱虱!吴令休心里一凛,隔着手帕轻轻捉住它,仔细一看,暗自心惊,这只朱虱看上去肥硕结实,比平常的虫子大了三四倍,难怪毒性这么强烈!

  吴令休想起传说中朱虱的习性,便要了一根细针,刺瞎了那只朱虱的双眼,然后把它放在了地上。那朱虱蒙头蒙脑地转了一会圈子,就钻进西北的墙角落里。

  吴令休跑步来到隔邻衡宇,一进屋又闻到扑鼻的浓香,还夹杂着微微的酒气。他紧盯着角落,很快,那只朱虱从墙角冒出了头,钻进了床角一个种满紫桂花的大木桶。

  吴令休命人把紫桂花拔下来,一股腥臭味立刻扑鼻而来,只见花下埋着一只大个的死海龟,上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朱虱,这些小虫见了光就四处爬起来,众人惊叫着纷纷闪躲。

  吴令休笑道:“不用怕,这种虫子是不会胡乱咬人的!”

  吴令休一问才知道,这间屋子主人是瑞家仆妇金花。他一转头问金花:“这棵紫桂是你种的?”

  这时宝珠开口说:“金花喜欢养花,我记得这棵紫桂有十几年了。”

  那金花像是给这阵势吓坏了,哆嗦着回覆:

  “紫桂是夫人让养的。海龟死了,我把它埋在花盆里沤烂了做花肥,我哪知道它会生虫子啊!”

  这话听上去也有理,可吴令休却一声冷笑,捻起一只朱虱高声说道:

  “这朱虱是腐烂的海物所生,养大以后自己虽有毒性,却也不能致命,尤其不会反噬主人。

  不外如果用酒泡过,就会变得好勇斗狠,毒性也猛烈了数倍,一旦遇上适合体质的人,就会致人惨死了!你们没闻到这只朱虱上有酒气吗,是因为有人浇花时水里掺了酒!”

  一旁的瑞六惊呆了,问道:“那为什么朱虱只咬我夫人?”

  吴令休又是一声冷笑:

  “你们注意没有,你夫人的被子上,衣服上,甚至沐浴的大桶里,都熏了紫桂的浓香,这就是朱虱只咬她的原因了!”

  瑞六在一旁听得脸色铁青,突然扑上去抓着金花的肩膀摇晃着:

  “你这个贱人!我先前的夫人也是你害死的,是不是?”

  金花突然尖声笑起来:

  “是!鳌拜是害死我全家的大对头!你随着他也没少干坏事,你们还逼着我当奴才,平日打骂我是屡见不鲜,我要报仇!哈哈,可惜你和你闺女体质不合,咬不死啊!”

  说到这,金花突然转身一指瑞六,对吴令休喊着:

  “大人,民女有大案报官,别看他家瞒天过海,可我早就发现疑点了!就是他,他瑞六犯了欺君之罪,他家闺女……”

  没等金花说完,瑞六已经扑上去,两手死死掐住她的喉咙,金花拼命挣扎,突然甩动双手,她袖子里爬出许多几何朱虱,都爬到了瑞六的身上。一直哭泣的宝珠一声惊叫,扑上去用帕子扑打那些朱虱。

  见情况突变,吴令休忙令衙差阻止,可已经晚了,瑞六武将身世,手劲何等的大,金花蹬了几下脚,就伸着舌头死去了。

  吴令休皱着眉头,死无对质,金花说的大案是什么?他看看一旁站立不动的瑞小姐,再看看眼睛哭得红肿的宝珠,突然喝问道:

  “女人,她又不是你亲娘,你怎么哭得如此伤心?”丫环宝珠张口就答:“是她把我养大的啊!”

  屋里的人都愣了,原来吴令休是用满语问的,情急之下,宝珠脱口而出的也是满语,说完才察觉差池,而那瑞六已经老脸煞白,跪了下去。

  一旁的文涛惊得目瞪口呆,道:“这是怎么回事?”

  吴令休呵呵一笑,说道:“文千总,听老夫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就明白了……”

  早年,有一个姓瑞的满族贵胄之家,他们有一个独生女儿,许配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婿。

  其时满人刚刚坐稳龙廷,对汉人的一切都着迷效仿,贵族男人尤其迷恋女人的小脚。瑞家继母疼爱女儿,在仆妇的蛊惑下逼着女儿缠足。

  此时一家之主因为犯了事关在大牢,等到他出狱,女儿的小脚已经裹成,女婿家也来要求结婚了。

  一家之主大惊失色,因为清朝开国几代帝王对扎脚害人之风深恶痛绝,一再严令禁止本族妇女缠足,当今皇上更是频频下诏,满人纵容妻女缠足的,父兄要处以死罪……

  文涛听出来了话外音,不由地哆嗦着问:

  “大人的意思是,嫁给我的果真不是我的发妻?宝珠……宝珠才是?我岳父为了怕扎脚的事袒露,才使人代嫁?”

  吴令休笑道:“我也只是推测,你母亲一直计划悔婚另娶,这也是你岳父担忧惧怕的由来吧。你没注意吗?宝珠眉心间有一小块疤痕,想来是为了瞒天过海,除掉那颗‘眉里珠’落下的了!现在眼看自己的老父亲有了危难,做女儿的情急之下,才会袒露父女天性啊!”

  现在宝珠已是泪流满面,哽咽着说出了实情。

  原来金花进瑞家,趁着瑞六下了大狱,就不停蛊惑继母为宝珠缠足。继母原来就迷恋女人的小脚,被金花一番游说就动了心,给宝珠缠了足。厥后,瑞六被皇上大赦,他回抵家发现此事已经覆水难收了。

  瑞六生怕自己罪上加罪,不敢把女儿嫁到文家去了。万般无奈之下,他想出了一个移花接木的战略。

  他想让女儿悄悄地远嫁外乡,又找到一个跟女儿容貌相似的远房侄女取代出嫁。

  取代出嫁的事,一说即成,而让宝珠悄悄远嫁外乡的事,宝珠怎么也不允许,居然以死抗争,没措施,瑞六才允许宝珠以丫环的身份陪嫁过来。

  听完这一切,文涛照旧将信将疑,他仔细地看着宝珠,然后问:

  “可你……你又为什么改变了模样?”

  宝珠泪如雨下,说:

  “少年时急遽一见,我已经认定你是我今生的依靠。为了不牵连父亲,我……我天天只能把自己弄成貌寝的样子,虽然你从不愿多看我一眼,可只要天天能看见你服侍你,我就是隐姓埋名做一辈子下人,也心甘情愿……”

  文涛再也忍不住,拥着宝珠痛哭起来。

  吴令休十分感伤,他立即把案子如实奏明了皇上,宝珠的重情守义让皇上既感动又佩服,连连赞美这位本族奇女子。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金花和那位继母,现在两人都已经死了,而瑞六并不知情,情急之下杀死仆妇也不算重罪,于是申斥了瑞六一番,又赏给宝珠许多厚礼,让她恢复身份,做了文涛的正室夫人。

  谕旨传来,一家人喜极而泣,文老夫人看宝珠给自家争足了面子,也兴奋起来,张罗着要大摆筵席办亲事,宝珠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拿出铰剪去剪掉裹脚布,又对着那双已经裹伤了的小脚发愁。

  这时,文涛在一旁动情地说:

  “其实无论是貌寝照旧美貌,和你对我这份真情比起来,那实在是微不足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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