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穴窟。
“你是说,金鸿寺被灭门了?”
正翻阅百穴窟秘册的尚可婉行动一滞,抬头看向名为黑凰的女子。
“回主人,这是我的族人传回的消息,不会有错。”
听到黑凰的肯定回覆,尚可婉不由默然。
她倒不是怀疑消息的真实性,因为她清楚黑凰族人的能力。
她只是有些受惊,一时间难以平静下来。
放眼整个大周,能够在一夜之内将金鸿寺灭门,哪怕是没了泰半妙手的情况下,也唯有三方有希望做到。
一个自然是九幽神教,但神教即便能做到,也会损失惨重。
第二个即是位于北仓州的藩王——虢王,但虢王没有原理对金鸿寺下手,因为这两方的关系一直有些不清不楚。
更况且,现在各处藩王都是内忧重重,虢王哪里来的闲心再去捅这样一个马蜂窝?
所以,便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可能工具,那即是朝廷。
更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天子。
虽然那位天子即位只有一年的时间,但通过近两个月来发生的种种大事可以看出,对于他绝不能以常理度之。
因此,天子黑暗组建了一支强大精兵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眼下再回过头看,饶是她也有些细思极恐。
若是她的推测都是真的话,那天子先是借她之局、用一个女人铲除后宫两座大山并亲政,再是利用一次决斗,将大周江湖三巨头之二的尚法宗及金鸿寺齐齐铲除!
这等手段与心计,简直让人惊悚。
想到这里,尚可婉忽又一个激灵,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既然天子要清扫江湖,那为何自己的九幽神教会平安无事?甚至连一点小小的攻击都没有?
这不正常!这也基础说不通!
而且昨夜她拿下百穴窟的历程也十分顺畅,她所担忧的靖安司会加入的情况也完全没有泛起。
为何会这样?
该不会,自己其实早就落在了天子的棋局里,却还不自知吧?
一念及此,尚可婉心中的压力再度增强数倍。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开始仔细追念前事并思考。
天子为何不动九幽神教?
是想等自己将千香阁及百穴窟全部拿下后再渔翁得利?
又或者……
联想到那日与阎令郎的碰面,以及之后发生的事,尚可婉似有所悟。
那夜她与阎令郎谈判,自己表露出了不愿与周皇为敌、甚至扬言可以成为周皇手中之刀的态度。
倘若阎令郎真的是天子的人,而且是故意露出痕迹让自己怀疑阎令郎与天子的关系,那……
正当尚可婉仔细思忖之时,一名九幽教护法突然走入。
“禀教主,属下收到了一封密信……”
“什么密信?递信的人呢?”
尚可婉冷声发问,显然是因为思路被打断而有些不悦。
“回教主,上面写着让教主亲启,属下未敢私看。至于递信者……”
那名护法有些尴尬,另有几分惊骇。
“属下命人寻了半天,也未曾寻到痕迹……”
尚可婉眉头大皱,暗骂一声废物,同时弹了个响指,那信便到了手中。
待得看完信中内容后,尚可婉不由瞳孔一缩,眼神变得极为庞大。
因为那上面赫然写着:料理北方江湖事,九幽之人尚可存。
……
北仓州,罗映山。
因金鸿寺空门圣地的名声,险些每日里都有求签拜佛的香客远道而来,久而久之,山脚下便泛起了一座小镇。
小镇名为问缘,镇中多客栈、香火店肆、经文书肆等,倒也称得上繁盛。
然而,近几日来,许多在镇中讨生活的黎民突然变卖工业、远走他乡。
可与此同时,却也有大量人马不停涌入小镇。
而且这些来者并不是香客,反倒是些佩刀带剑、凶神恶煞的江湖人士。
这日黄昏,又有上百江湖侠客远道而来,观其绣织有白色神驼的制式衣袍,却正是在江湖中名声不俗的白驼门门人。
队伍最前方,白驼门门主常进眉头微皱,眼神疑惑。
因为自从进入镇子后,他所看到的江湖人士多数神情降低,甚至还隐有不安之色。
整个问缘镇中虽然聚集了大批江湖人士,但却没有嘈杂热闹的气氛,反而颇为压抑。
这种诡异的气氛,让常进倍感困惑。
“去打探一下,看看是否出了什么事。”
惊疑之下,常进指派了几名门人去打探消息。
不多久的时光,便有一人一脸严肃的返回。
“禀门主!金鸿寺被灭门了!”
“嗯?”
常进脸色瞬变,眼珠微微瞪大。
“何时的事?有几多幸存者?”
“回门主,可能是四日前,属下问的那人也不清楚具体。至于幸存者,一个也没有……”
闻听此言,常进握着缰绳的右手不由得攥紧,心中有些发寒。
金鸿寺有正式门生三千,其中专职武僧占据泰半,再加上沙弥、仆役等,总人数凌驾八千。
更要害的是,金鸿寺有许多防守利器、机关陷阱,全盛状态下,即便朝廷出动五万边军攻山,怕也能支撑两日。
即便此前金鸿寺泰半精锐及妙手都折在了皇都,可防守能力依旧十分不俗,怎么会悄无声息的被灭了门?
“是谁?难道是边军?”
“回门主,这点那人也不知,不外应该不是边军。朝廷旨意下达后,东盛州边军大营出动了两万雄师前来,但他们是在两日前才赶到。而靖安司及大理寺的人也是前后脚赶到。”
“不是朝廷的人?那又会是何方?难道……”
常进悸动不安之下,猛地想到了九幽魔教。
放眼整个大周,除了朝廷外,似乎也就只有九幽魔教有这个本事了。
但,屠尽金鸿寺所有人、一个活口都未曾逃出,这点照旧让他有些无法相信。
九幽魔教虽强,但也不应该如此恐怖吧?
正当常进浮想联翩时,一名青袍中年突然泛起在前方。
“前方可是白驼门常门主?”
常进眉头微皱,看向那人道:“是本门主,你是何人?”
“见过常门主!在下青丘山长老宁不二,特来邀请常门主共商大事!”
名为宁不二的小眼中年肃容一礼回道。
听到对方的来历,常进眼睛微眯。
正道江湖中,尚法宗为魁首,而白驼门与青丘山则二三难分、强弱难定。
现在尚法宗已然除名,那新的正道魁首势必就要在他们两家中决出。
“哦?也好,那便有劳宁长老带路了。”
略一思忖后,常进倒也没有拒绝。
差异于地处武州、距离较近的青丘山,他们白驼门位于大周最南方的南裕州,路途最远,因而来的较晚。
现在想来大部门江湖势力都已经赶到,且被青丘山邀到了一处。
这种场所,他们白驼门自然不能不加入。
……
问缘镇中心位置,云华客栈。
“诸位,我们各人之所以要聚集到此处,所为之事想来各人也都清楚。只不外,现在金鸿寺落得如此下场,却让事情变得越发庞大。”
“今日邀请诸位前来,也是要群策群智、拿出一个章程来。”
足足挤了数十人的一楼大厅中,一名青袍老者站在最里侧的木台上朗声说着,神色严肃。
此人即是青丘山的掌门,于欢。
“于掌门,金鸿寺到底是被谁灭门的?是不是朝廷?”
“是啊,于掌门,朝廷究竟想干什么?”
“阿弥陀佛!金鸿寺乃我空门圣地,此事无论是何人所为,都必须支付极重价钱!”
“不错!江湖不行乱!金鸿寺更不能被白白灭门!此事,我们一定要寻个说法、讨还公正!”
一众大周江湖各方势力的掌舵人多数群情激怒,鼓噪不停。
“此事是不是朝廷所为还不清楚,不外朝廷对尚法宗及金鸿寺下达的灭宗平寺的旨意很是有些荒唐!”
“尚法宗谢宗主为人坦荡、磊落,乃世人共誉的君子,他怎么可能会迫害天子?”
“另有,鬼僧玄渡明明已经圆寂十年,朝廷却说他还在世,而且刺杀天子。这岂不是乱找借口?”
于欢拍着手、一脸荒唐的心情,说完后又看向一旁坐着的常进。
“常门主,你说呢?”
常进轻咳一声,迎着一众目光徐徐起身,同时脑中快速斟酌着词句。
白驼门与青丘山实力相差似乎,想要成为新任正道魁首,就必须获取大部门江湖势力的支持。
而眼下的这件事,便有可能成为两方胜败的要害。
所以,接下来的每一句话他都要慎之又慎。
也就在此时,外侧突然传来一阵喧华声,继而便见客栈大门被推开,迎面走入三个身穿靖安司制式衣袍的男子,两侧还围着十来个神情不忿的江湖人士。
“哟!挺热闹啊!怎么着?江湖群雄大聚首,这是要谋反呢?”
站在中间、身着靖安司校尉官袍的中年呵呵一笑,抱着刀环视厅内之人,语气不善。
听闻此言,一众江湖群雄不由脸色微变。
常进更是脸色一黑,得,刚刚想好的话这下又没法说了!
心中不爽之下,常进冷哼一声。
“这位校尉,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