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幕崇元三年，时值早春，皇家围猎场甚是一番热闹景象。

　　因着今年差异以往，新帝登位第三年，连城王爷第一次从北边入京。

　　王爷喜欢骑射，新帝便下旨，整个二月都将皇家围猎场开放，任王爷猎玩。

　　皇家围猎场占地颇丰，山川流水，樟林沟壑，景致甚全。

　　猎场中更有行宫林立，大巨细小十几座靠山而建。

　　行宫中另有一座引入了地下温泉，依着这泉子，建了个颇为豪华的汤泉殿。

　　料峭东风，南雁北飞，猎场的熊都出了洞，正是欢/好的时节。

　　年轻的天子领着朝中新贵旧臣一同来，略显无聊些。

　　太后懿旨，此番春/光不行浪费。

　　皇后便借这引子给朝中五品以上官员夫人下了帖子，可携家中女眷一同前来。

　　其中深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世家联姻的好时机。

　　这日已经是春猎第八日，宁寒溪晨起有些乏累，也不知是否夜里吹了冷风，此时只觉颈后酸疼。

　　淮阴侯府占了一座殿，她晨起要到母亲淮阴侯府夫人房里请安。

　　从自己房里到母亲房里不外几步路，却有些烦闷。

　　侯府夫人萧氏今年不外四十岁，在正房坐着，穿了一身靛蓝褙子，行宫穿着从简，却也戴着祖母绿的翡翠头面，端的是沉稳华贵。

　　萧氏见她神色仄仄，忙问道：“快坐下，可是夜里没睡好？”

　　宁寒溪十六岁年纪，长相柔美，身量纤纤，最引人注意的是一双鹿一般的眼睛，在巴掌大的小脸上甚为醒目。

　　听闻萧氏询问，宁寒溪身边的丫鬟知恩道：“回夫人，女人晨起便有些犯头风，奴婢已经派人煎上药了，待会儿回去喝一碗许能好些。”

　　宁寒溪懒懒抬眼，“说了不喝，那药苦的很，我出去透透气便好了。”

　　萧氏失笑，“平日里吃药非要赖着你二哥要蜜饯子，如今在这围猎场没有蜜饯子便不吃药了？”

　　淮阴侯府是武将世家，宁寒溪在淮阴侯府长房孩子中是最小的，上边两个又是哥哥，在侯府中便集万千痛爱于一身。

　　这般的人儿，很难不矫情，至少外人看来是如此。

　　听萧氏这般说，宁寒溪原来无甚精神的眼珠一转，笑道：“母亲派人去给我买就是，来回不外一日时光，晚上就买来了。汤记的蜜饯，桃花酥，乳酪，另有什么新鲜的，都买些来。”

　　萧氏笑骂：“镇日就知道吃，叫外边令郎瞧见了，即是喜欢，也怕日后养不起你。”

　　宁寒溪甚烦萧氏谈及她的亲事，便起身道：“不吃就不吃，我去殿后走走。”

　　“女人照旧先回去喝药吧，这会子应该煎好了。”知恩提醒道。

　　“忘不了。”宁寒溪道。

　　给萧氏行了礼，见两个嫂嫂也从殿外过来，这便往外去。

　　萧氏拿着帕子在唇角按了按，对丫鬟付托道：“知恩，你盯着女人务必将药喝了，若是实在不舒服，今日便不要出门去了。”

　　知恩行礼称是，这才慌忙追上宁寒溪的步子，出了殿去。

　　大儿媳稀奇道：“三妹妹怎了不舒服？”

　　萧氏摇头，略显无奈，“被我说烦了罢，随她去。”

　　两个儿媳上闻言未便多说，这又前行礼，婆媳三人说话不提。

　　宁寒溪在殿后走了几圈，头疼似乎好些，又觉无聊。

　　抬头看了看日头，手里一把帛丝团扇转了转，笑道：“陶乐这会该忙完了吧，你去叫她来。”

　　陶乐是她手帕交，往日里便一同玩。只是陶乐继母待她严苛些，素日都要等继母颔首才气出门。

　　知恩瞧了瞧日头，少不得巳时过半了，心里还惦念着宁寒溪的药。

　　“女人要不先回房把药喝了吧，奴婢这就去唤陶女人过来。”

　　宁寒溪垂眸道：“也成，我回房喝药，你带她去前日我去的泉眼处，那里暖和的很，还种了两棵梧桐树。”

　　知恩一思量就知道哪里了，遂颔首笑道，“女人莫要耍滑，定要先喝药的。”

　　“知道了，去吧。”宁寒溪便往回房的偏向去。

　　知恩见她真的往回走了，便急遽去寻陶乐。

　　陶乐住处离帝后主殿偏远，得要走的快些。

　　宁寒溪手里扇子挡在唇前，转头一看知恩被支走了，自然没有回去乖乖吃药的原理，便自顾往泉眼处走。

　　这日太阳大，她穿了一身葱白滚胭脂红的罗裙，外裳也是素白，蜀绣海棠滚边，着实贵气。

　　偏又梳了个坠马髻，两侧垂绦散下，显得人颇有几分慵懒。

　　泉眼那处她也是前几日四处玩乐意外发现的，在后山隐秘地方。

　　她与陶乐不喜随处去应酬女人夫人们，给萧氏请安之后便躲在这里寻清净。

　　走了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这处虽然偏僻，却似乎也是被下人时常修剪洒扫的，杂草险些没有，时下早春时节尚未见绿，却丝绝不显萧条。

　　尤其泉眼旁那两株梧桐，虽然刚刚准备发芽，却仍是高峻气派，相傍相依，甚是讨喜。

　　宁寒溪手里攥着团扇，找了处树根站着，百无聊赖等陶乐过来。

　　忽的听到不远处有簌簌声，以为是个兔子小鹿之类的活物，刚要探头去寻，却听一人说话。

　　是个男子声音，降低有力，浑朴沧桑，“我才一年没见你，不至于这般。”

　　“你可曾好好数过？”另一人声竟一ㄇ个男子。

　　宁寒溪脊背一凉，探出的半个脑袋缓慢的收了回来。

　　这声音离自己稍远，也不知为何能听这般清，可能是那两人觉得此处不行能有外人过来，遂也没准备低声说话。

　　最要命的是两个声音她都很熟悉。

　　宁寒溪心里惊惧不已，手里的团扇被自己攥紧，骨节有些发白。

　　“本王每日都数，数不错的。”

　　“可是一年？”

　　“一年零三个月十一天。”

　　男子哼笑一声，“算你有心。”

　　“我既这般有心，该如何奖我？”

　　“朕……”

　　宁寒溪虽早做了准备，心头照旧猛跳了一下。

　　不用去看也知道，那两人是今上与连城王。

　　今上如今不到三十岁年纪，连城王年纪稍长，却也只有三十，早先便听闻两人是故友，情谊匪浅。

　　却不想，竟是这般“匪浅”。

　　还未想太多，又听今上的声音。

　　“这处梧桐种了十年，长成这样是我意料之外。前几日李奉说这梧桐已有参天之姿，我带你来瞧瞧，赏你如何？”

　　连城王低笑，“在幕都郊外，我要两棵树作何，照旧要你……”

　　话糙了些，那人声线却着实迷人。

　　宁寒溪是武将世家身世的女人，连城王的故事她也听父亲说起过。

　　早年西北戎狄进犯北幕，其时尚为禁军将军的连城王请缨带兵迎敌，在大漠守了三年。

　　当年今上不外是个不受先帝痛爱的皇子，太子昏聩，今上欲取而代之，遂招连城王回京，助他得太子之位。

　　这些事有些年头了，宁寒溪也对这个无甚兴趣，父亲说起来的时候不外当成野史来听，具体一些细节从不外问。

　　只依稀记得，似乎连城王当年照旧驻边将军的时候，颈下受过伤，毁了声音，厥后便说话少了。

　　前几日她在开猎大典上还听到连城王敬酒说话，确实声音带着沙哑，言简意赅，多一个字也不说的。

　　如今却对着今上说了这般多。

　　宁寒溪抬手捂住发饰上的小步摇，生怕几粒珍珠碰撞发作声响。

　　自己身后这两人，端的是大幕武将功夫天花板，线人自是比别人灵敏。

　　脑中转过无数可能，自己这样突兀撞破两人秘密，若是给他们发现，该如何对答。

　　忽的又想到，知恩去叫陶乐过来，这会儿时光怕是已经快到了。

　　宁寒溪小脸刷白，四下看看。

　　这处平日洒扫很是实时，来时小径上无甚枯枝落叶，自己慢慢出去，当是可以。

　　再多听一时半会儿，怕是真要听去了自己性命。

　　这便心下一横，拢起自己外裳提了裙边，猫下腰往外走去。

　　所幸自己确实离两人比力远，平日闺秀礼仪也练的好，下脚险些无声。

　　远处两人似乎还在说些什么，宁寒溪不敢转头，一味往前慢慢走着。

　　正要到了林子外，就看见知恩跟在陶乐身后迎头走过来。

　　“女人怕是还没来呢，咦？原是……”

　　宁寒溪一惊，忙上前低声道：“知恩！”

　　陶乐此时也瞧见了她，脸上挂着笑，却着实叫宁寒溪这样子吓了一跳，两人同时站定。

　　宁寒溪顾不上此外，踮着脚快走了两步，上前搀住陶乐的手，说的又快又急，却仍是压低声音。

　　“我头风发作的厉害，这边无甚悦目的，我们回吧。”

　　陶乐是国子监祭酒陶敏之的嫡长女，只比宁寒溪大几个月，身量瘦高，一身妃色锦衣，见宁寒溪的样子心里一紧，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宁寒溪不想多说，在陶乐手腕上捏了一把。

　　两人从小玩到大，相互有了默契。

　　宁寒溪这一捏，叫陶乐乖觉闭了嘴，提着裙子便往林外去。

　　知恩年纪比宁寒溪大两岁，自小在她身边伺候，也是个机敏的丫头。

　　见此情形，心里知道怕是宁寒溪遇上什么事了，此地不宜久留，便也不多问，只跟在两人身后悄声去。

　　宁寒溪在前，急急走了半刻钟，已然到了淮阴侯府的殿前，这才站定。

　　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被料峭的风一吹，打了个冷颤。

　　这幅样子的宁三女人陶乐照旧头一次见，全然不是那个往日里颇有些盛气凌人又矫情的三女人。

　　陶乐心下知道定是件大事，便对着知恩道：“你先去女人房里烹壶茶，待会儿我们去喝。”

　　知恩颔首应是，急遽走了。

　　宁寒溪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仿若不闻陶乐的话。

　　陶乐卷了手里帕子，转到宁寒溪面前，“耐耐，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适才在泉子那里……”

　　耐耐是宁寒溪乳名。

　　宁寒溪鹿一般的眼半垂着，手里仍紧紧攥着那把团扇，骨节都泛了白。

　　听闻“泉子”二字，她猛地抬头，急的说话声音都变了调。

　　“陶乐，今日你我从未去过那处地方，你记着了。我头风发作，喝了药，并未出门，我与你一直在我房里来着。”

　　陶乐心下了然，她定是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却又不能开口说。

　　为了叫她别急，忙颔首，“是，我给母亲请安后便来寻你，恰你在喝药，便在房里陪了你半日。”

　　宁寒溪听闻她这般说，心里虽觉得歉意不能告诉陶乐实情，却也略略放了心。

　　这才抬眼发现日头甚毒，伸手将团扇遮在额前。

　　一团小小的阴影盖在眼睫上，宁寒溪能将眼睛完全睁开，看向了陶乐，眼神里多有些无奈。

　　陶乐深知宁寒溪是个主意很大的人，素日里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在大事上却着实是个能掌握分寸的。

　　今日之事她并不计划与自己说，多数也是为了掩护自己。

　　多一小我私家知道，便多了一份危险，这个原理陶乐是明白的。

　　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自己也不计划再问了，左右即是问了也没个结果。

　　便温言道：“我与你回去吧，喝点热茶。不管什么事，你都不必畏惧，我陪着你。”

　　宁寒溪颔首，拢起外裳，与陶乐一同回房。

　　两人其实都不知道，就在知恩开口说话的时候，连城王就已经发现了她们。

　　只是其时她们已经离的很远了，连城王并未看清她们模样。

　　且连城王与今上本就是私会，断没有追上去检察是谁的原理。

　　再说，能在这猎场随意收支的人，多是世家女人，即是追上去看明白是谁了，也难以寻理由处置惩罚。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不能确定，那几个女人到底有没有靠近他们，又到底发现他们没有。是否听到他们的谈话，或者看到他们做了什么。

　　连城王一身烟色常服，身型魁梧，背对着梧桐树，往宁寒溪她们消失的偏向站了片刻，转头看向靠在梧桐树下的男人。

　　“认得那几小我私家吗？”

　　年轻的帝王勾唇微笑，“那么远，即是你的鹰也认不出来。”

　　连城王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树下的男人打断，“李奉定是近来偷懒了，朕这就去砍了他脑袋。”

　　连城王摇头，往树下走来，“叫郭子琼去查，你我都放心。”

　　泉眼还在汩汩冒着温热的泉水，两个男人却全然没了兴致，转身一同离去。

　　是夜，幕都三品巷，教坊司内一片莺歌燕舞。

　　御史台侍御史高丛喝了几壶酒，一头一脸的汗，手里还拎着个银翠酒杯，圆胖的身躯走不成型。

　　身边一个男子搀着他，讨笑道：“大人慢些。”

　　“这才几杯酒，不碍事。只是那女人……”高丛半睁的眼往楼上瞧了瞧，笑起来。

　　男子忙笑道：“已经送去房里了，红梅女人是初次，还望大人怜惜呀。”

　　高丛脸抖了几下，道：“红梅女人弹得一手好琴，本官……”打了个酒嗝。

　　男子道：“是是是，大人鉴乐是一等一的。红梅女人与大人那真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今夜少不得要彻夜长谈了，说起来是女人的造化，能得大人品鉴一二。”

　　“哈哈，品鉴一二，品鉴一二。”高丛对这个词甚是满意，一摇三晃的往楼上雅间走去。

　　门一推开，便瞧见柔柔弱弱的红梅女人抱着一把琴端坐房中，一脸愁容，梨花带雨。

　　高丛险些扑到红梅身边，谄笑道：“女人久等了……”

　　“大人，别……”

　　房门在身后被悄声关上，高丛扔了手中银杯，伸手便要解腰带，“怕什么，本官会疼……啊？！”

　　高丛见了鬼一般一把推开红梅，吓得连连蹬腿退了一尺。

　　就见红梅身后一把太师圈椅里，大刀阔斧坐着一个男子。

　　一身淡紫拽散，窄袖带着祥云滚边，绛紫立领之内一段雪白颈子。

　　再往上看，高丛神情由惊吓酿成了恐惧。

　　男子一个尖下巴，却不显刻薄。腮似阳春白雪，剑眉入鬓，偏又生了一双桃花眼，眉眼带笑，似是含情脉脉，却又有着叫人胆颤的微冷目光。

　　“郭……郭……”

　　郭子琼颔首笑道：“高峻人，澄何在此期待多时了。”

　　郭子琼，字澄安。

　　高丛瞬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就见郭子琼朝红梅摆手，红梅抱着琴踉跄着跑出门去，还不忘给他们复又关上了门。

　　高丛仰坐在地上，目眦欲裂，全身不住发抖，“郭大人，本官……不不，下官，下官……”

　　郭子琼眉眼弯弯，温柔道：“高峻人，今上春猎已有八日，澄安却不在帝侧伺候，大人可知为何？”

　　高丛下巴打颤，“不，不，不知。”

　　郭子琼一拍圈椅扶手，站起来，端的是谦谦君子，长身而立。

　　高丛吓得又缩了一尺。

　　玄色鞣皮皂底靴静悄悄踩在高丛身侧，郭子琼撩起拽散，慢慢蹲下，一双桃花眼冷下来，盯着高丛的眼睛。

　　“司礼监公公说与我听，正是高峻人上书谏言弹劾澄安，高峻人不记得了？”

　　高丛断没有颔首的原理，只做呆愣状。

　　郭子琼继续道：“大人既然忘了，澄安背给你听。紫衙卫指挥使司初设与祖制相悖，郭子琼其人欺君罔上，于紫衙卫设私狱，滥杀无辜，戕害无辜，迫害朝臣……”

　　“大人，大人，下官不得已，不得已啊！”高丛实在听不下去。

　　他自己写的折子虽然记得，但这都是上司授意他这么做的。

　　而且御史台言官写折子弹劾郭子琼的不在少数，怎么今日竟找到了自己头上？！

　　郭子琼默默颔首，“身在朝堂，是以忠心为君。大人说不得已，岂非与澄安一样，欺君罔上了吗？”

　　高丛本已经被吓得不能思考，叫郭子琼这一绕，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回覆。

　　郭子琼起身，垂眸看着仿若水里捞出来的高丛，声线彻底冷下来。

　　“高峻人六品侍御史，在京郊另有处三进大宅，三房姨娘，大人何来供服侍这一各人子？”

　　高丛重新凉到了脚。

　　若是单说上书弹劾，御史医生还能与郭子琼辩上一辩。

　　但是说到京郊宅子，他隐瞒了这些年都被郭子琼查出来，想来贪墨受贿的证据也被紫衙卫掌握了。

　　紫衙卫那是什么地方。

　　崇元元年，新帝登位伊始便建的衙门，全名紫衙卫指挥使司，与禁军十二卫同列皇城军。

　　此司由今上亲授官符直接指挥，指挥使可持符收支皇宫，并调治禁军金吾、虎贲两卫。

　　且酉靖帝下旨由紫衙卫直接统领诏狱，所查案件、所做之事均直接禀报天子，参本可越过刑部、大理寺。

　　郭子琼又是何人。

　　酉靖帝钦点的紫衙卫指挥使司指挥使，先帝年间武举探花郎。

　　当年酉靖帝入主东宫，此人功不行没。厥后登位之时，又有从龙之功。

　　如今北幕酉靖帝眼前的第一红人，即是这郭子琼。

　　不怪郭子琼得酉靖帝器重，他着实是个狠人。

　　当年酉靖帝逼宫，还在禁军当差的郭大人率人一马当先突入宫内。又在无援军的情况下苦战三个时辰，受了一身的伤，终于等到连城军破门而入。

　　紫衙卫初设，先帝旧臣多有异议。

　　郭指挥使雷霆手段，明的暗的都有，不外两年时光，助酉靖帝排除旧臣异己，推行新政。

　　首辅大人柳晋去岁带头上书弹劾郭子琼谋害朝臣。

　　御史台都御史董正率一众御史在早朝花花跪了一地，个体性子急的险些留下遗书撞柱谏言。

　　酉靖帝只冷冷看了眼武将一列的郭大人，下旨大理寺彻查。

　　却不想，当夜大理寺卿就在贵寓悬梁，留下遗书“追思前太子，故去”。

　　满朝文武一头问号，前太子都死了十年了，郭大人如今连个正经的谋害理由都懒得编了吗？！

　　当日早朝，董正大人花白的头发下渗出细细的汗来，总感受一道犀利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这个先帝年间文举状元郎为官三十余年，虽说朝堂之上也是长江后浪一直在拍打他。

　　只是他这老狐狸着实狡猾，一般后浪不足为惧。

　　此时被郭子琼盯了一眼，董大人却觉得，郭指挥使这一波后浪，来者不善。

　　实是浪里带刀，要人命的。

　　御史台自此与郭指挥使结了梁子，每每隔三差五总要有几小我私家写几本折子恶心一下他。

　　高丛感受自己似乎莫名躺枪，又似乎是上了郭大人的套。

　　否则怎么那么多御史写折子都没事，自己写了一本，就叫郭大人滚瓜烂熟，还将自己堵在了这教坊司中。

　　郭子琼冷眼看着高丛脸色几变，复又恢复了一贯如沐东风般的笑，“高峻人若是想欠好如何回覆，不如喝了这杯酒吧，省了牢狱里一番苦。”

　　话音一落，房门推开，红梅手里稳稳端着一杯酒走进来。

　　高丛僵硬的转头去看。

　　雕花门外吹拉弹唱好不热闹，房内却冷若隆冬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