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斯宾塞之歌(2)
“赞美着赞美着
大雪与月亮的斯宾塞之歌……
……”
“我留在这里。你快逃。”
科林勉强用术数反抗着歌声，不让自己在歌声中入睡。
他对芭芭拉重复，“快逃。”
芭芭拉摇摇头。不知何时眼中有了泪意。
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也代表斯宾塞越来越近了。
他的歌声早已经感受到了栖息地的结界，离他真正的穿越结界而来，并不需要几多时间。
在三位银色圣徒之中，血腥安娜擅长用塔罗牌杀戮，普罗透斯擅长构建空间，斯宾塞则擅长用歌声造梦。而栖息地结界最惧怕的，即是斯宾塞的能力。只要斯宾塞开口唱歌，结界就会被他发现。
“快逃。”科林说，“快逃，托付你了，芭芭拉。”
就在这几息，歌声再次到达了热潮。
“赞美着赞美着
黑暗的雪与月的温柔永眠
这无数渺小的生命
不外是烟尘过往……
……”
越发响亮的声音如同从天穹落下，接着，黑暗的山林之中，一抹纤细的身影踏着阴影一步步地走向结界。
那是一个少年的身形，他戴着兜帽，兜帽下铂金色的长发泛着光。
斯宾塞终于到了。
发丝掩盖住他的眼睛，他却一边赞美着，一边绝不受阻碍地前进着，直到结界之前，他方站住脚步，慢悠悠地抬起一只手，向前伸去，精准而缓慢地笼罩在了结界上。
——最糟糕的结果果真照旧发现了，斯宾塞轻松地找到了结界。
“芭芭拉！”
科林大吼着，“趁另有时间，走！快走！”
他的眼底涌出了泪。他的术数的规模在扩大，幽暗的光从栖息地焦点前一直冲向结界边缘，用最后的力量资助稳固着结界。
而与此同时，玄色的污血正从他的眼、鼻、嘴中流出来，配合着他酿成腥红的眼睛，样子十分骇人。
当科林的术数触到结界时，斯宾塞略微惊讶地抬了下头，一双纯粹而冷漠的眼睛从兜帽下的发丝中露出来，好奇地看向结界之中。
明明此时结界未破，在他的眼中只有一片普通的树林，科林却觉得那双眼睛穿过幽光，穿过黑暗，直直地看到了他。
芭芭拉狠狠地抿住唇，哭泣声照旧从唇间泄露出来。于是她只好狠狠地捂住嘴，猛地转过身去，奔跑起来。
科林燃烧了自己的生命。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却永远也不会忘记，她与科林遇见时的场景。
在她酿成丧尸后，最初的求生本能让她逃离希纳村后，她过了一段茫然的日子。她不知道，丧尸的生命有什么值得珍惜，特别是当这生命每时每刻都处在被圣徒狩猎的危险之中。
直到那一日，她以必死之志，期待在圣徒必经的路上。
她没有遇到圣徒，她先遇到了科林。
向她伸脱手，允许她，丧尸也会过上牢固幸福生活的科林。
“你放心，我一定能遵守我的允许。”科林看着惊骇不安的她，这样允许道，“因为我有奇特的术数，一定能掩护各人的。”
现在天，科林所使用的，一定就是那奇特的术数。以生命为价钱的术数，只为了给她争取逃跑的时机。
为什么……
芭芭拉一边奔跑着一边抹眼泪。
歌声已开始穿破她术数的屏障，在她的耳边微弱地响起。
她又开始回忆起来那些在栖息地建设之前，为了躲避圣徒而四处奔忙、提心吊胆的已往。
为什么，要一直过这种潜藏而逃亡的生活——
为什么，哪怕平静地生活在栖息地也不被允许——
因为银。
因为银的存在。
只要他还在世，一切就都无法改变。
丧尸纵使恢复人性，也无法活在阳光之中。
芭芭拉猛地停下脚步，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
她调转了偏向。
她不会再逃跑了。
她要助莉莉丝一臂之力。
——杀了银。结束这一切。
***
科林又回到了那一天。
米利都大屠杀。
塔罗牌漫天飞翔，被怙恃掩护在身下的他。
那塔罗牌是如此的冷酷，幻化出的力量又是如此的恐怖。他记得杀死怙恃的那张牌，是宝剑10。
10把宝剑从天而降，将他的父亲洞穿后，又洞穿了他的母亲。
他们是以人类的身份死去的。为了掩护被血月熏染过的自己。
“这是梦……”
科林知道，他已经陷入了斯宾塞的梦境里。
这些是发生过的，不行改变的事实……
他必须醒来。他另有要守护的珍贵之物、珍贵之人。
科林没有奔向早已无法拯救的怙恃，而是用术数攻击自身。
在剧烈地痛苦中，科林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已经重新泛起栖息地的场景，他的心沉了下去。
结界在斯宾塞的手中碎裂，栖息地终于照旧彻底袒露在世界真实之中。
科林腿一软，整个跪在了地上。
跟在斯宾塞身后的骑士们涌进来，绝不留情地越过他，破开一扇扇栖息地居民的门——在如此美妙而残忍的歌声中，科林仍然是听到武器扎进血肉的声音，血流出的声音，头颅滚落在地上的声音——
这些骑士，甚至不允许这里的居民死在梦境之中，哪怕那梦境如此痛苦，而是无尽地屠杀着他们，摸索出他们脑中的晶核。
面对这一切，科林被痛苦的情感所燃烧，但他已经不能再做什么了——
虽然勉强从斯宾塞的歌声中逃出来，他也快要死了。
就在这时，斯宾塞走过来，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若有所思。
“你有勇气，也有些本事。”出乎科林意料，斯宾塞竟然说话了。歌声也因此暂时停止了。
科林听到有丧尸醒来了，嘶吼着与骑士战斗着。
“可是，你要死了。”斯宾塞似乎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唱歌，这些丧尸依然挣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告诉我，莉莉丝夜莺在哪里。我会让你死得舒服而宁静。”
科林轻蔑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斯宾塞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接着，他有些惋惜地摇摇头，再次启唇时，歌声响彻静夜。
“赞美着赞美着
黑暗的雪与月的温柔永眠
这无数渺小的生命
不外是烟尘过往
都只在自然的转瞬之中
化归成雪
化归虚无
……”
科林的眼睛终于照旧慢慢失焦，那些轻蔑的神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唇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与其他通过歌声通报的梦境差异，这回，斯宾塞用歌声特意给他编织了一个在现实世界中，永远也无法实现的美梦。
接着，斯宾塞掠过科林，继续唱着歌向前走。
他还要找到莉莉丝夜莺，将她的头颅献给银大人。
早时，他凭据情报去米利都的地下竞技场，谁知道就跟收到风声一样，普罗透斯和地下竞技场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究竟，普罗透斯的术数能力是结构空间……想必，整个竞技场都是他用术数制作的虚拟空间。
无论普罗透斯是出于什么缘故做这些事情——
他都已经叛逆了银大人。
等杀了莉莉丝后，斯宾塞一边唱着歌，一边想道，便也将普罗透斯一并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