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公主已经换上一身清爽利落的骑装等在了崇明宫门口。
远远看到薛玄凌,范阳公主忙抬手招了招,便如一阵风,扑到了薛玄凌跟前,嘴里邀功道:“阿九,我今日来得可早了,还将兄长他们全部催过来了哦。”
“阿九?”
一道凉丝丝的声音自殿门后响起。
薛玄凌身子一僵,愣在原地没动。
是荣安。
那个自小就跟在她身边,嬉嬉笑笑闹闹的像春花一样的小女人。
自荣安远嫁陇右起,薛玄凌已经有约莫八年没有见过她了,可只要听到声音,哪怕这声音有了些变化,薛玄凌照旧能立刻认出她来。
转过身去,薛玄凌对上了荣安公主那特别冷漠的眼神,并听到她呵叱了一句,“谁都能叫这名字的?范阳你未免太过轻佻了些。”
不算严厉的训斥,却立刻叫范阳公主红了眼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低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见过荣安公主。”薛玄凌忍住旧人再见的激动,打袖拱手一礼。
范阳公主随着说道:“三姐,不是……我不是……”
然而话一出口,范阳公主很快就想到了一小我私家,脸色瞬间煞白,嘴里变得结巴了起来,“我没有那个意思,是、是……薛大娘子的名字里也有个九字,所以我才会……”
“她不是叫薛玄凌吗?”荣安睨了薛玄凌一眼,毫无波涛地说道:“往后喊可以,但不要拿到兄长面前去喊,省得给她带去什么无妄之灾。”
说完,荣安就转身离开了。
崇明宫里一共有六位皇子和六位公主,殿内桌椅或许是因为要上武学课而被撤了,只留了十一张软垫。
荣安不是过来上课的。
她远远地懒在一旁的矮塌上,怀中抱着个暖炉,神情冷漠地发着呆。
“阿九,我三姐最近心情欠好,你别在意,她平时是很温柔的。”范阳公主揪着薛玄凌,小声嘀咕了句。
一个出了嫁的公主能心情欠好,原因不外那些。
“是驸马?”薛玄凌压低声音问道。
范阳公主瞪大了眼睛,颔首,再摇头,说:“你照旧不要问了,这事与你没关系。”
等两人并肩跨进崇明宫内殿时,里头的皇子公主们倒是十分配合地行了大礼,又称谓薛玄凌为薛师长,连太原公主都看不出有半点的不配合。
似乎一切都很顺利。
当薛玄凌领着一众朱紫开始站骑马桩时,才明白她们的配合是因为什么。
每当有谁想要偷懒,坐在一旁的荣安便会立刻作声训斥,并喝问一句:“怎么,没用饭呢?这个月的月例还要不要了?”
刚还抖腿的范阳立马蹲得板正,两颊嘟起,显然是用了十成十的劲。
“双足落定,尾闾居中。”薛玄凌手执一指宽的长棍在皇子公主之间来回巡视,“松肩下气,气贯丹田。”
“薛师长,请问我们还要蹲多久?”十九皇子李寿可怜巴巴地仰头问道。他不外十一岁,正是跳脱爱玩闹的时候,眼下逼着他在崇明宫站骑马桩,半个时辰还好,一个时辰就实在是为难他了。
荣安却使了左右宫人已往用巴掌打了李寿屁股一下,开口道:“父亲既然特意请了薛师长过来教导你们武艺,你们便要灵巧懂事。”
满长安只有荣安一人,不管是在朝内照旧朝外,只称父亲。
天子也由着她,究竟是亲手养大的女儿,享受唯一份的荣宠。当年若不是荣安执意要嫁给安息多数护崔成斌之子崔宥,天子和易皇后都不会允许女儿远嫁。
即便如此,当年荣安的婚仪也远超了一个公主的礼制。
没等薛玄凌开口,十六皇子李彦就突然跳了起来,龇牙咧嘴地指着荣安说:“你自己的驸马不要你了,你便来折腾我们!难怪我乳娘说你是个妒妇!”
此话一出,崇明宫里寂静无声。
几位懂事了的皇子和公主差点没晕已往,只恨自己张了双耳朵,听了不应听的话。
可荣安却只是将怀中的暖炉递给宫人,由她们搀扶着起了身,脸上并没有恼怒或其他情绪,看向李彦的目光甚至不像在看一个活人。
啪!
薛玄凌抢先给了李彦一个巴掌,扇得李彦退却几步,扑通摔在了地上。
李彦被打蒙了,一时间忘了开口,而其他人也都吓傻了,压根找不到可以形容自己此时现在心情的话。
“门生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薛玄凌居高临下,负手而立,“十六皇子已经读了几年的圣贤书了,却仍然不懂这最简朴的原理!依臣看,十六皇子往后也不必念书了,先从学会尊敬兄姐开始比力好。”
殿外的宫人们是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一撮去喊姜贵妃,一撮则跑去了天子那边。
对于薛玄凌的行为,荣安是有些意外的。
她斜望着薛玄凌,眉头微蹙,端详了一会儿后,扭头对李彦说道:“既然有人动了手,就省得我已往了。抱回去吧,就说是我打的。”
后一句话,是对一旁哆哆嗦嗦跪地的宫人说的。
李彦是姜贵妃唯一的儿子,向来看得极重,如珠如宝。以往别说挨打了,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
宫人得了令,忙爬已往抱起李彦。
到这时,李彦才像回过神来了似的,昂着头嚎啕大哭道:“我要杀了你,我要让父皇杀了你!你居然敢打我!我要杀了你!”
人一被抱走,殿内再次陷入死寂。
薛玄凌也没有心思往下教了,挥手示意众皇子公主起身,说:“今日便练到这儿吧,究竟是第一日,欠好操之过急。”
一片呼气声起,各人都松了口气。
范阳公主偷偷看了一眼姐姐荣安,见她没有体现出不悦,便溜溜达到达薛玄凌身边,从袖兜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来。
“适才忘了给你,你来得这么急,肯定是没有吃上午饭的,对吧?这是我母妃小厨房的点心,可好吃了。”范阳公主凑在薛玄凌耳边,叽叽咕咕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