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略懂一点儿皮毛
红米虽身世佃户，还给人为奴为婢，但骨子里有种野生的顽傲，看人的目光也都是绝不避忌的直视。自然，给人一种差异的感受。
从伙计在她们进门后，就热情招待上便能看出一二。
至于暮润，则是能多低调就多低调，恨不得别人都看不到她，当一个隐身人。
“二位请品茗。”伙计端了茶点过来，敬重的伺候红米和暮润。
红米掏出一块碎银子，赏给伙计，“把你们最新最入时的料子拿过来，别拿过时货乱来我们。”
伙计平时也就得几个铜子儿赏钱，没想到今儿竟然见了银块子，心里愈发肯定了这两个女客是微服逛街的各人小姐，一边应着，一边兴冲冲的去库房拿最上等的湘绣料子。
暮润对红米道：“瞧着有小半两银子呢。”
红米给暮润倒了杯茶，小声回道：“要买就买最好的，咱们没来过这里，如果他们欺生客，拿过时处置惩罚的料子给咱们，咱们也不懂。有了敲门银子，小二就不会太过忽悠咱们。那些而且那点赏银，一会儿砍价，我一准儿都给它砍回来。”
“……厉害！”这小丫头认真是有心计啊。
暮润喝了一口茶。
下一瞬，差点儿喷出来。
那茶水哽在喉咙口滚了又滚，最后才勉强硬咽下去。
这一口的焦糊苦涩，就跟喝熬糊了的中药汤一样，哪有半点茶的甘爽香韵。
暮润看向红米，她倒是喝的很自然，似乎在她的认知里，这就是茶的味道。
见暮润只喝了一口就不再喝了，红米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注意她们，才道：“大嫂可是喝不惯？这可是有钱人才气喝的金贵玩意儿。一会儿咱们给老大也买一些。”
“就这？”暮润看了眼暗沉的汤色，摇了摇头，“算了吧。”
“可是这桂香罗汉茶不合客人的口味儿？我可以叫人来换一壶。”湘绣坊的掌柜闻言过来招呼。
虽然这两位女客穿着很简朴，不像是有钱人家的样子，但是做生意久了，最是明白人不行貌相，说不定就是买主呢。就算她不买，资助给宣传一下也可。
暮润回味着舌根处的茶汤滋味……哪里有什么桂香，而且罗汉茶特有的甘醇犷悍，也半点没有，委婉道：“不用了，我们是来看绣品的。”
掌柜人精一样，哪能听不出暮润的意思。茶有问题，但是她不想找麻烦。
见她头发并未挽髻，模样也不大，应该还未出阁，“女人可是对这茶有什么指点？但说无妨。”
暮润一时默然。她家里有茶山也有茶厂，祖祖辈辈做茶卖茶，她从小学习采茶青，品茗，鉴茶，不到二十岁就拿到了评茶师证。厥后生了一场大病，味觉受到严重损害，险些失味，再无法品茶，才放弃了茶行事情。离开家乡，去了多数市朝九晚五。但一到采茶青的时候，她都市回家资助。
现在辛莲的身体味觉敏锐，茶品优劣，其实不用喝，光闻也知道。只是她看到茶汤，就不禁意动，才喝了一口。
“这茶，没什么可说的。”她道。
掌柜脸色有些不太悦目，“女人可知这桂香罗汉，要五十两银才得一斤。”
暮润又看了一眼茶汤，“这茶应该是高火没控制好，炒糊了茶料，茶香已经消耗殆尽，入喉另有烧火之感。但也不能说没有半点利益，这种高火糊茶，味道会特别厚重，一些老茶客，可能会接受它的特殊味道。而对于刚刚开始品茗的，则会觉得难以入喉。”像是她这个身体，就是如此。
掌柜不置可否，“女人可是茶道中人？”
“略懂一点儿皮毛。”她现在味觉正常了，重新捡起从前的工具也不难。
伙计取了湘绣的料子过来。
掌柜看到伙计拿的都是上等的好料子，想来是她们点的，脸色稍霁，对伙计道：“先放下，去取我刚得的臻品好茶。”
“好的掌柜。”
没一会儿，伙计就捧着一个水头极好的翡翠玉盒过来。
就不说里面的茶如何，光是这个盒子，就相当值钱。
暮润有点儿期待的看着玉盒。
白玉盒的盖子打开，露出里面一个金箔纸囊。
“女人请看。”
掌柜把金箔纸囊小心翼翼的打开，露出了里面的茶……
观其外形像一根根挺直的银针，芽头肥壮丰满，是非巨细均匀完整，细嫩的芽叶上充满细细的银色毫毛，色泽鲜亮金黄，茶香气幽高纯，扑面而来。
暮润的脸上，终于露出自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由心的笑容，暖暖的像冬日里的阳光，春日里的柔风，袭入人的心底，再难忘却。
一旁的红米都看呆了……难怪老大会要她呢，原来她的美，并不在表相，而是藏在皮相之内的闲雅柔韵，自骨子里散发出的温婉丽色。
暮润道：“若说君山黄茶是黄茶中的珍品，那君山银针就是珍品中的极品。恭喜掌柜，获得一品好茶。”
掌柜原来想要考一考暮润，没想到她真认得此茶，有点儿惊奇，但更是自得的抚了一把短髯，笑道：“女人说的半点不差。这君山银针乃御用贡品，常年产量刚刚够进贡。今年年景好，除去送进宫里的，有少许剩余流出，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获得一两。”
“不知这一两，掌柜花了几多钱？”暮润若有所思的问道。
掌柜伸出五根手指，“这个数。”
暮润：“这是？”
掌柜见她没看懂，笑道：“五百两银！照旧托了人情，正常要……一百金！”
“五百两银子！”暮润目露惊讶，那换成人民币那差不多要十万！虽然君山银针茶好量少，但十万块一两，绝对天价了。或许，是有‘御用贡品’加持吧。
掌柜把君山银针又仔细的收了起来，他就是给暮润开开眼而已。这茶，他都舍不得喝，更况且是请她了。
“如果我有好茶，掌柜要不要？”暮润对掌柜道。
虽初来乍到这个世界，还身陷囹圄，但她决不放弃逃走。等彼时脱困后，她首先要考虑的就是生存，能在这个世界站住脚。而采茶制茶，是她从小就耳濡目染最擅长的技术。适才她会问掌柜几多银子买的，就是有意重操旧业，做回茶行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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