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直到晚上，结束了所有的洗涮和第二天的准备之后，国强才明白为什么早上各人都不放开了吃的原因，因为一个馒头就要一角钱，一碗菜要三角钱，一个成年人的饭量一顿就可以吃掉自己五分之一的人为，所以各人都不敢吃太多，怕把胃撑大，都很节省，想多拿些钱回家过年，每个男人身后牵着的都是一家老小。

　　他们领到的人为也不是全部五块钱这个数目，而是被压了一半，只开一半，这一半还要扣掉一天的饭钱，所以发得手里基础就不剩什么了。就好比大叔，只拿到了三角钱，而国强则是一分没有。

　　刘包工说是因为他在厨房偷吃，所以被扣押的那一块是没有的，国强知道，这准是胖厨子说出去的，可他觉得很冤枉，他吃的也不外是各人都剩下来的，连残羹都称不上的残羹啊，而且自己干了那么多活，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大叔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多话，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国强才明白其中缘故。

　　“大门被锁上了，外面有人看着，咱们住的相当于是个二层，一层是被木头架起来的，原来我以为这是工厂御寒防潮的措施，现在看来这是个黑厂，扣押一半人为，进来了就出不去……”大叔悄声说。

　　“一角钱在外面我能买三个白胖的大馒头，忒黑了这也。”

　　“那怎么办？”

　　他们三个都把目光齐刷刷的盯向大叔，在这里他是最镇定的一个了。

　　“最糟糕的是我的马还在他们手上，瞧这架势我们也不行能灼烁正大的走了，白昼一个外地人要不干离厂，可被揍的够呛啊！”

　　“大叔，我们有窗户。”国强指着那扇只能容一小我私家通过的小窗口，大叔顺着他指的偏向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笑着在他耳边交接了几句。

　　山里的夜晚格外的冷，尽管有火炕但他们没有被，只能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当被盖着。

　　一夜无话，转眼天明，他被胖厨子从炕上扯下来的时候跟这天一样，眼睛还没睁开呢。好不容易把百十来个碗筷刷出来，把中午要用的土豆削好皮，洗出来，切好块，在这个空档他尿遁了，跑去包工那里，随着他忙前忙后的。

　　“你小子不去厨房资助，跑我这来做什么？”包工笑眯眯的仰靠在椅子上，两只粗腿费劲的盘着搭在前面的桌子上。国强赶忙已往帮他捏肩捶背。“厨房的活我都干完了，要不，我帮您洗洗衣服袜子啥的？”

　　包工转头瞅了他一眼，真不客气，笑眯眯的朝着抽屉柜扬了扬肥厚的下巴，国强把抽屉打开，一股扑鼻的恶臭差点没把他熏已往，这得是积攒了几个月的袜子啊。

　　但你还别说，有了这次“机敏”之后，包工对他还算满意，时不时的就把人叫已往锤个肩啊，洗个衣服什么的，比厨房的活要轻松不少，而且也自在挺多。

　　这也是他自打进了这个厂子，第一次有时机对它进行整体视察，大叔让国强留心那两个黑脸大个子，他发现他们基本不干活，都是坐在车上吸烟聊天，手边不离一根小孩手臂粗的铁管，也就基本肯定了大叔的话，这两个是厂里的打手。

　　另外另有几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混在运输队中间，应该是大叔口中通风报信的那种，而且有一个就住在他们屋子里，只不外是在劈面的那通火炕上。

　　这样的生活状态连续了或许五天，他们几个手里也都攒了些路花钱，夜半更深时，大叔把几个都摇了起来，其实各人都没怎么睡，就等着劈面那通火炕上的小麻脸睡熟了，好偷偷溜走呢。

　　这家伙是包工部署在这个屋的监听，平时除了干活，各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那双四五眼，尤其是刚到这里，还没有稳定下来的新人。不外，通过这几天他们几个勤恳的体现，或许很洪流平上的已经消退了他对几人的忌惮，尤其是包工现在还挺喜欢国强，少了国强谁给他垂肩洗袜子呢。

　　国强凭据大叔的嘱咐，白昼抽闲跑到窗户底下放一些垫板，这样方便晚上从窗口往下跳，幸亏各人都睡熟了，门虽在外面被上了锁，看门的人也都去睡了，他们爷四个不敢贪恋马车，逃出来之后一路向西，往朱家镇跑。

　　借着月光，他们艰难曲行，不幸的是走了不到一个时辰飘起了雪花，借着西冬风越下越大，最后他们不得不人手一根木头拐棍儿，探着路前行着。

　　卫国强就没见过那么大的雪，天快亮的时候，雪深的的地方已经比他还要高了，几人走的可谓是三路十八弯，侧着身子避着风，走那些雪没堆的那么高的地儿。

　　大叔时不时的还得转头把他从雪壳子里拽出来，他感受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而是成了形的雪精，随风飘来散去。

　　这个时候不能停，各人都知道，停下结局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活活冻死，求生的欲望敦促着他不要落后，但身体的极限却是遭到了严峻的挑战。

　　他早就已经在“裸奔”了，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丢了，因为脚被冻木了，所以他还真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弄丢的。

　　在这样的情况中，没了鞋可真要命，大叔怕国强冻出个好歹，把他的棉手套套在了国强的脚上，拉着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刚开始他们还能说几句相互勉励的话，厥后连讲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默默前行，和这天、这雪、这身体的极限无言屠杀着。

　　尤其是国强，基本上都是大叔半拉半拽着往前走，他感应有些困倦，昏昏沉沉间，他似乎看到了老爹。老爹扬着马鞭，在空中打出啪啪的回响，娘站在老爹后面不远的地方，温柔的朝他招手…他还丧且不懂作甚生的意义，就先被迫品尝了死的滋味。

　　最后他们到底走了多久，国强都不记得了，只知道他是在一铺烧的很暖的炕上醒来的，在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感受自己如在天堂了，一位面目很是慈祥的老奶奶拍了拍他的面颊。

　　“醒了就起来喝点粥吧，喝了粥再睡。”

　　可不就是天堂么，屋子里很暖，粥也很暖，奶奶的笑容更暖。

　　厥后国强才知道，大叔扛着他走出大山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们走了半夜加小半天，奶奶家在朱家镇把边的位置，大叔就把他放在了这。

　　话说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事情了，大叔几人早就离开了，这些都是奶奶告诉他的。这场雪天逃亡可真是差点要了他的小命，奶奶说他被送来的时候硬的怕是一碰都市碎，几小我私家先是拿雪帮他搓身，厥后又拿酒搓，好长时间才恢复了点人的血色。各人都说他是浩劫不死必有后福。

　　直到年前的这段时间，国强一直住在奶奶家，帮着她劈柴、烧火、做饭、挑水…他最怕挑水，那口老井比他家的深了不少，他掌握欠好，他想挑半桶，可每次都是整桶的水，于他来说有些吃力，摇井靶子更是好频频因为脱力，下巴被盘旋的井靶子打的青肿……

　　奶奶说他比她那个不孝的儿子要强多了，再加上国强又十分善于聆听，因此知道了许多事情。

　　奶奶有个儿子姓杨，叫杨大壮，是镇里的光脚医生，按理说条件不错，想娶谁家女人怕是都不难，可他偏是和镇上有名的外交花小未亡人扯上了关系，还着迷其中，不行自拔。

　　厥后更是掉臂奶奶的阻挡，娶了那个小未亡人，还认小未亡人的闺女做亲生女儿似的疼。小未亡人叫宋怜，年轻时是做肉体营生的，说是未亡人都是好听的，其实她在遇着杨大壮之前没结过婚，据说她家的生活条件不错，而这些全是靠着她出卖身体换来的。

　　厥后肚子被人搞大了，就回家生养来了，再之后就遇见了杨大壮，不外关于宋怜，镇上一直都是风言风语的。国强不知道这些事情的真实性，奶奶愿意说，他听着就是。

　　“可怜了杨枝那孩子，老婆子见过一次，生的那叫一个水灵，十里八村俺瞧着也是少见，嗯…不外啊，可惜了，有这么一个不安生的娘。”奶奶吧嗒着大烟袋子，吐出层层烟雾。“俺腿脚未便，也不愿意去，巨细子明个儿替奶奶跑一趟，去把俺那个好儿子请回来。”

　　这天是腊月二十八，也就是过年的前一天，家家户户忙里忙外，镇上的大集摆了长长一排，从早上不到八点一直到下午四点多，红彤彤的鞭炮、肥厚的猪头、鲜艳的花布、对联、成袋的土豆、桶装的瓜子…百物罗列，无所不备，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不停于耳，好生热闹。

　　国强穿过闹市区，直奔后身，拐角红屋子，也是那个时候镇上少见的三间大瓦房。

　　红墙红瓦，与周遭黄泥的墙极不协调，使人印象深刻。

　　它的存在，就相当于是沙漠中的仙人掌，花园里的灌木，十分突出，所以国强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排排屋群中找到了它。

　　那天气温回升，没有风，挺暖和，是个在冬日里少见的晴天气，抬眼望天，那是比以往越发清晰蔚蓝的空，低首望地，勇敢的兔子在雪地上留下一溜儿小巧可爱的足迹。

　　整个镇子都笼罩在节日的气氛里，你很难从那些面孔上，找出对生活的厌弃之绪，无论之前的生活状态是怎样的，但年关这几天一定要把被压抑的情绪暂时放下。老话说的好，不带情绪过年。

　　杨枝家的院子很宽敞，都是用手臂粗细的木条搭成的，高度基本统一。

　　拐过身，他还没来得及左顾右盼，就被那个漂亮的雪人给吸引住了，它的头很圆润，胳膊用枝桠取代，很有新意，眼睛黑黑的，是以煤球填补成了的，另有胡萝卜的鼻子，也为整个雪人带来了纷歧样的灵魂。

　　然而，扎着两个麻花辫，绑着红头绳的杨枝却是对这雪人不满意的。

　　“已经很漂亮了，你挺厉害，它也很特别。”卫国强说道。

　　“不，它还差了些什么工具，总感受它少了一点颜色。”十四岁的杨枝眉清目秀，悦目的像一幅画。

　　“这好办，把我的红围脖借给它。”

　　于是，刚刚照旧雪团子似的工具，转眼就成了和他们一样的在这个隆冬腊月里，准备迎接新一年到来的温柔的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