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如刀,飞雪如剑。众生皆为鱼肉。车行来,滚车轮,辗不碎世间寥寂。一一一题记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万里飞雪,将穹苍作洪炉,熔万物为白银。
在关山月眼中,冬天除了皑皑白雪的赏心悦目,便再没有讨喜的地方。
不愿急遽退场的冬天化作点点积雪,让远处的山顶继续苍白着。
雪将住,风未定,一辆马车自北而来,转动的车轮辗碎了地上的冰雪,却辗不碎天地间的寥寂。
关山月打了个呵欠,将两条长腿尽量伸直,车厢里虽然很温暖,很舒服,但这段旅途实在太长、太寥寂,他不光已觉得疲倦,而且觉得厌恶,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寥寂,但他却偏偏时常与寥寂为伍。
关山月已经寻父三年了,这三年,他一直在路上,但也一直没找到父亲。
关山月叹了口气,自角落中摸出了个酒瓶,他大口地喝着酒时,也高声地咳嗽起来,不停地咳嗽使得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嫣红,就似乎地狱中的火焰,正在焚烧着他的肉体与灵魂。
雪,终于停了,天地间的冷气却更重,寥寂也更浓,幸好这里风中已传来一阵人的脚步声。
关山月终于下了车。给了车费后,就忙把司机打发走了。
这声音虽然比马达声轻得多,但却是关山月正在期待着的声音,所以这声音无论何等轻微,他也绝不会错过。
他觉得他的父亲回来了。
他立刻就见到了走在前面的那孤苦的人影。
这人走得很慢,但却绝不停顿,虽然听到了汽车轰鸣声,但却绝不转头!他既没有带伞,也没有戴帽子,融化了的冰雪,沿着他的脸流到他脖子里,他身上只穿件很单薄的衣服。
但他的背脊仍然挺得笔直,他的人就像是铁打的,冰雪,严寒,疲倦,劳累,饥饿,都不能令他屈服。
他徐徐的向关山月走近,然后突然倒下,脸着地,还保留着倒下前的姿态。
关山月按压住自己喜悦激动的心情,凑近检察自己的父亲如何,但当发现养父遍身的伤势时,关山月的笑容瞬间消失。刀伤可见骨,枪孔穿透身体。他已停止呼吸。
关山月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他被生活压垮了。
冷像雨珠坠落,冷像大海涨潮,冷是冬天的一切。
六角形的结晶体在无风的空中回盘旋旋地降下来。关山月的须眉和肩头都已白尽。
晌午成了黄昏。
关山月是被冻醒的。
他不知道他睡了多久。
他缓慢的爬起,向远处的小客栈走去。
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特别拥挤,特别热闹。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体现他们不怕冷。
关山月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工具究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饭铺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他酒喝得并不快,但却可以不停地喝几天几夜。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已徐徐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