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章 三次考验
自八八零年黄巢攻入长安以来，十年间，禁宫内就发生了三次团体大逃亡事件，这直接导致宫里的人丁大幅淘汰。
而太监又差异于宫女、禁卫等人群，无法通过临时招募来填补（太监都是从小养成，若成年了再人工操作，存活率太低）。
所以，如今宫内太监严重不足。
黄海本是尚食局内掌膳食的典官，却也不得不亲自来呈送御膳。
也即是说，他可每日收支宣微殿。
尚食局又是禁内的闲散地，与权势无缘，黄海屈身尚食局，可说明他与上头那些大阉人险些不存在关联。
而且此人面相憨厚，看起来不像是醉翁之意之人……
“黄海，现在那边？”
李晔看似无意地问道。
可何氏却是心思缜密之人，瞧出了眉目，知道李晔不会无缘无故探询，忙看向侍候一旁的贴身宫婢，“圣上问你话呢。”
“回官家，黄典令刚送了膳食来，照老例会在外面候着……”
“你去将他传进来，朕得好好请教下……这莲子碎米羹。”
“是。”
宫婢去了。
“裕儿，我们去里面吃。”
何氏体贴地牵起小李裕，并带着其余两名婢女离开房间，留下李晔一人。
……
不多时，黄海进来了。
他没敢抬头多瞧，一进门便膜拜在地。
“奴婢参见各人。”
“起来吧。”
李晔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好整以暇地审察着。
“黄海……朕对你有印象，你进宫里的时间不短了吧？”
“回各人，奴婢自小便长在宫里面，到今儿个有近四十个年头了。”
“四十年……也算这宫里的老人了。这么多年，你就没想着换个更好的去处，就一直宁愿宁可待在尚食局里？”
黄海猜不透天子这句话的意思。
又听身边人说天子不喜阉人，心里甚是惊骇。
“奴婢，奴婢只想着能尽心侍候各人……另有宫里的娘娘们，不敢有其他奢求。”
“你没说实话。”李晔冷声道，“你不是没有其他奢望，而是在这宫里没有靠山，又不会钻营，又没有突出的才气，才只能屈身尚食局。”
黄海再也扛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各人明鉴，奴婢确实不敢有奢望……不不，奴婢确实没靠山，不会钻营……不不，也不是。各人开恩啊，奴婢不是有意欺瞒……”
李晔乐了，这黄海确实憨厚普通，不会是奸人。
“朕只是同你开个玩笑，不必惊慌，起来吧。”
“谢各人开恩。”
黄海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身子却始终只敢弯着。
李晔又道：“朕想让你替朕传个话。”
传话？
我只是宫里一个掌勺的，天子干嘛让我替他传话？
黄海虽满心疑问，却只敢规行矩步回道：“请各人付托……”
“去给北边少郎团里的左车儿说声，朕下午另有要事，便不去观他们打球了。”
“……奴婢谨遵圣谕。”
黄海心中疑惑愈甚。
天子点名让他传话，结果传的又只是句可有可无的闲话。
但那是天子的心思，他不敢乱猜，也猜不透。
他只是个奴才，只卖力老老实实传话即是了。
黄海又等了会，垂着的脑袋瞟见天子稳坐高位，再无开口的意思，“奴婢告退。”他识得趣，躬身退出房间。
临迈出门槛，转过身来，他才敢松了一口气，稍稍扯了下被冷汗浸透的布袍。
准备回去后找人看看通书，今儿个是中什么邪了，自己只是照常来呈送御膳而已，却莫名其妙被天子传召，还说了通奇怪的话，让他提心吊胆……
“黄海！”
身后却突然又传来天子的声音，威严十足。
“奴婢在……”
黄海刚松了一口的气骤然又提了上来，忙小步跑回。中途上差点绊倒。
却见天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朕刚刚让你传的话，你不会告诉给别人吧？”
“……”
黄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唯有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小鸡啄米似的磕着头。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
越日。
黄海又获得了李晔的传召。
依旧是让他传话，传的依旧是可有可无的闲话。
到了第三日。
黄海第三次被召至李晔面前时，他已经没了前两次的紧张。
无非是替天子传个话。
而且也不是什么紧要的话……
然而，这次传话的内容却是，“朕要你转告金马门守卫，今夜朕要微服出宫，让他们提前备好钥匙，为朕预留城门。”
黄海马上傻眼了。
他感受自己要被天子玩死了。
开关城门这样的大事，怎么派他一个尚食局的闲散太监去通报？
他若是去传话了，或许率会被监门守卫以为是他在故意捉弄，再将他吊起来毒打一顿。
而且，他虽远离禁宫争斗，但几多也知道宫里的形势，金马门属右监门卫王仲先看守，此人是右神策军中尉刘季述的头号心腹。
宫里盛传一句闲话，“左边管外边，右边管里边。”
意即，左神策军中尉杨复恭的精力主要用在了外面，四处强夺土地，扩张势力；而右神策军中尉刘季述的心思都花在宫里面，把禁宫内的天子看管得死死的。
所以，天子想通过王仲先看守的金马门出宫，在未征得刘季述同意的前提下，险些不行能。
况且照旧夜里。
既如此，天子又何须要他去传话呢？
“圣上，奴婢……”
黄海觉得自己有须要问清楚点。
甚至，向天子劝谏几句……
可得来的却是李晔的厉声喝止。
“放肆！朕让你去传话，你只管照做即是，磨磨蹭蹭做甚！难不成，你要违抗朕的旨令吗？”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黄海只得磕头谢罪，领命而去……
对李晔来说，这是他最后一次考察黄海。
前两次，他都从左车儿处获得了验证，黄海确实去传过话。
而且传话的时候，黄海都特意把左车儿叫到一边，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今天是最后一次考验。
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