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君臣夜谈，京城暗流
但幸亏，尽管眼下的霍信并不代表着历史上巅峰期纵横大漠的那位冠军侯霍去病，但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只听他完全无视了朱由检眼里隐隐流露出的不满，自顾自抒发着自己的战略构想：“只要陛下能将京营大权交托与臣，三年之内，臣必让京营洗面革心。届时只需再在边关取下些许建奴首级，挟兵威而临辽东，吴、祖等人一定只能俯首听命。若彼等尚敢相同外国，则臣愿请尚方剑诛除首恶，以正当初孙高阳军法。”
说穿了，霍信的方案其实也不庞大。真正有难度的反倒是前面那一系列条件。
只要大明能真正泛起一只正面野战不输后金甚至能战而胜之的队伍，那关宁铁骑和整个关宁系的职位就会瞬间一落千丈，被孙承宗、袁崇焕前后两任蓟辽督师吹嘘起来的“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的目标战略自然也就失去了价值。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内调照旧免职，抑或是追究罪行，这个权力自然就能回到北京城里的天子手上。
就像前朝时候，金兵为什么没能一举攻灭南宋？那可不是单纯因为长江天险，而是因为南宋的野战实力真的不弱。
中兴四将的时代就不提了，岳飞、张浚、韩世忠、刘光世、宗泽等等，以及稍迟一些的辛弃疾、虞允文、吴玠、孟珙等人可都是实打实的平原野战让女真骑兵吃过亏的主。
再加上其时华北各地近乎汹涌澎拜的义军，才逼得金国不得不停下南下的脚步，和南宋相安无事了上百年。
也正是因为外敌的兵锋获得了有效的停止，以赵构为代表的皇权以及权要团体的权力才气顺理成章的重新构建起对下面的层层统治。
至于明末……崇祯初年还好，到了崇祯十二年之后，天子能使唤的基本也就是几个统兵文臣了，至于下面的武将总兵，愿意着力那是运气好，不愿意着力甚至果真卖队友，崇祯也是没有一点措施。如此循环往复，以至于武人越发骄纵，如左良玉、贺人龙、刘泽清、吴襄父子等险些都成了骄兵悍将，北京对他们的约束几近于无。
而霍信的方案里另有一个重要前提，就是他需要收拢京营兵权练兵，而这也是朱由检短期内最重要的一个目标。只有将京营收拢在自己手中并将之恢复一定的战斗力，他这个天子才算是有了治国的资本。
只是京营如今确实是一摊浑水。在开国那几十年还好说，京营提督名义上是勋贵出任，实际上整个京营都被天子牢牢掌控在手中。只是土木堡之变后，大批成年勋贵战死，再加上明英宗的离谱操作，导致京营提督的任命权由原本的五军都督府转入兵部手中，也就意味着京营酿成了文官团体的附庸。碰上于谦这种一心一意服务的还好，但凡发生一点摩擦，京营就会成为文官们分化制约勋贵武臣最重要的杀手锏之一。
而如今的京营，说已经被勋戚联合文臣彻底蛀空了是一点都不夸张。上一个愿意去整顿京营的李邦华下场还摆着呢，前车之鉴不远，以至于那些想做事的臣子对这个烫手山芋也是敬而远之，让其彻底酿成了捞钱的工具。
虽然对霍信有着充实的信任，但朱由检照旧要仔细了解一下他的部署。究竟，这可是他手里目前唯一能随意动用的底牌，与其在争夺京营的历程中被白白消耗，还不如留到崇祯十七年李自成到来的时候护驾用。所以除非霍信能说服他，否则他是不会允许霍信将这支骑兵就这么贸贸然袒露在牌面上的。
这对君臣摆出了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直接在御书房秉烛夜谈了整整一宿。
在北京城的其他角落，也并不像当晚的夜色一样安宁，而是同样有数处宅邸的灯火久久未曾熄灭。
“你这消息认真？陛下认真让你视察京城贵胄勋戚？”某个豪华宅邸的后院密室里，几其中年人正在密谈，为首的那位看向正坐在自己左手下方那位正悠闲品茶的同道，内心的波涛却是迟迟没能平息。
“这件事本督何须骗你？虽然未曾明发中旨，但本将可是亲耳听得陛下金口玉言，明明白白付托了本将部署手下查处京城巨细勋戚。看在你我世交的份上，今日才特意来提醒你早作计划，否则日后真有什么把柄落到本将手上，届时陛下那边可不见得有几人会替你这个公爷说话。究竟，那帮念书人对咱们的态度，你也是清楚的。真要惹得陛下动怒，相信几位阁部也是不介意抛出几个弃子来平息陛下的怒火。”说话的中年人头也不抬，但从他的自称和话语里就可以看出，坐在这里的正是当今锦衣卫统领骆养性！
而那位坐在上首主位的、明显有些中年发福的，赫然即是已经被朱由检列入猎杀名单的大明第十代成国公朱纯臣。
只是骆养性也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让自己这个世交有这么大的反映。在他看来，这不外是陛下又一次心血来潮的举动而已，只要己方意思一下给个交接就好。
如果今上认真铁了心要继续查，满朝文武自然会联手施压，是绝对不会让今上有掀盖子的时机的。
除非……这帮人还隐瞒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而这件事情一旦被曝光，纵然是一直以来跟他们共进退的那些大臣也会绝不留情的将他们丢出来顶罪。骆养性低着头，一双不大的眼珠子却是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如果认真是这样的话，那今上让自己排查，是知道了些什么之后对自己的试探，照旧误打误撞之下的结果呢？
如果认真出了什么惊天大案，自己又该
怎么部署立场呢？
至少，比起未来可能被今上免职，骆养性更不愿意掺和进这等有可能抄家灭族的大事里来。
略一思忖，骆养性就决定将今上破格提拔李若琏的事情暂时隐瞒下来。
世交归世交，为了这个世交把自己全家的身家性命搭进去，那可就是万万划不来的事情。看来过两天还得找几位阁老探探口风了。这是骆养性眼下最真实的想法，在局势未明之前，他这位锦衣卫都指挥使并不计划贸然将身家性命也押上这场隐隐有些变了味道的斗争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