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往锦衣卫里埋钉子

　　“臣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参见陛下。”骆养性恭顺重敬的行礼毕，刚朴直起身子看向崇祯帝。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骆养性总觉得今日的天子身上比平日更多了几分威严与肃穆。

　　“骆卿家可知道，今日唤你来所为何事啊？”朱由检靠在床头，将这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指挥使上上下下的审察了一遍，直到骆养性的眼神里徐徐多了一丝离奇刚刚不紧不慢的开口。

　　骆养性原本以为这位皇爷又动了什么心思准备让锦衣卫搞点新花样，正准备开口劝谏呢，谁知道朱由检一席话让他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

　　要知道，如今的锦衣卫可不像他们的先辈了。远些时候如洪武年间，那个时候还没有东厂，天子的鹰犬线人这一“美名”是由锦衣卫独享的。那个时候的锦衣卫，是名副其实的恐怖组织，监察百官方面妥妥的一手遮天。尔后明代中后期随着权力斗争愈发猛烈，一方面天子需要依赖锦衣卫相对客观的情报来平衡朝局，另一方面大太监们需要借助锦衣卫和东厂的势力来打压文官，使得锦衣卫一直如同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高高悬挂在众多文官的头顶。

　　与此同时，整个有明一代，锦衣卫指挥使这个岗位上同样也涌现出了无数人杰，譬如追随英宗朱祁镇远赴漠北的袁彬、效忠景泰帝朱祁钰的卢忠、正德时代的两大权奸钱宁江彬、嘉靖末年的成国公朱希忠、天启年间追随魏公公鞍前马后的“五虎”之一田尔耕等等，虽然，最着名的还得是那位空前绝后的以一人之身兼任三公三孤、被一代奸臣严嵩之子严世蕃称为“当世三杰”之一的陆炳。

　　可惜的是，随着崇祯帝朱由检登位，先是权倾朝野的魏公公被整倒，随后这位新上任的天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听信了文臣的一面之词，对锦衣卫和东厂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削弱。导致锦衣卫声势大不如前，现任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也没有太大的发挥空间。

　　不外眼下听这语气，莫不是锦衣卫有时机翻身了？脑海中的念头再也止息不住，骆养性兴奋的有些隐隐发抖。是啊，只有能让文武百官畏之如虎的锦衣卫，那才是及格的锦衣卫嘛。像皇爷登位以来锦衣卫的体现，委实有些对不起那些前辈了。

　　不外出于谨小慎微了这么多年的本能，骆养性照旧回了一句：“臣闻王公公奉谕来召，急遽而至，不知何事，还请陛下明示。”不怕天子给锦衣卫找事，就怕锦衣卫没事做。这是眼下骆养性的真实想法。

　　“五殿下此前那番话，你认真未曾听到风声？”朱由检的双眼又情不自禁的逐渐眯了起来，审察骆养性的眼神多了几分狐疑。

　　说实话，鉴于骆养性最终也做了贰臣，朱由检并不计划将他生长成自己的焦点死忠，但骆家父子皆为锦衣卫指挥使，眼下想要借助锦衣卫的力量成事，贸然将他换掉肯定是不行的。而以锦衣卫的情报能力，再考虑到厂卫之间经常会互通有无，朱由检还真不相信他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如果骆养性认真计划替那帮勋贵遮掩，朱由检倒是真不介意先清洗一遍锦衣卫。

　　只不外这样一来，难保不会打草惊蛇。若是被那几家勋贵提前收到消息销毁罪证，饶是朱由检贵为天子也不太好贸然对他们下手。

　　被天子这么一盯，骆养性也反映过来差池劲了。

　　五殿下朱慈焕那句宛如梦呓般的箴言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但是饶是锦衣卫素来以天子亲军自居，他也一时间没能领会到崇祯帝的焦点思想。

　　尽管看上去计划对勋贵动手，但自家这位皇爷被外廷那帮念书人忽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难保这次又是哪个念书人准备借此时机再踩一脚这些朝廷勋臣来刷一刷存在感。

　　万一到时候事情出了什么幺蛾子，念书人自然是动不得的，皇爷也是不行能犯错的，黑锅可不就只能扣到他这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使头上了嘛。

　　骆养性可还没嫌自己指挥使位置坐的太舒服呢。但是眼下皇爷话里话外都在体现，如果继续装傻，保不齐自己就得先被摘了乌纱帽。

　　虽然平素里和成国公朱纯臣素有往来，但成国公世代功勋，纵然有些小错想来也无伤风雅，但自己不外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使，可犯不着拿自己的前程去替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勋贵们抗雷。

　　是以也只是略作犹豫，骆养性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陛下若以为此事果有蹊跷，臣自当竭诚为陛下分忧。只是臣驽钝，恐未必能洞察宵小奸谋，还请陛下明示。”

　　见骆养性虽然仍有些不忿，但整体上也算服软效忠，朱由检也没须要死抓着骆家不放。比起他们父子两代锦衣卫指挥使那点蝇头小利，这帮传承了上百年的勋贵们积攒下来的万贯家财在朱由检眼中才算得上一盘佳肴。不外锦衣卫被这对父子经营了小二十年，朱由检眼下虽然不计划直接收权，但在锦衣卫内部扶植几个新兴势力上台照旧很有须要的。

　　凭据原本的历史轨迹，骆养性下台之后继任锦衣卫指挥使的应该是吴孟明。这位眼下也不知爬到都督同知了没有，但是考虑到这位在贪污能力和服务能力方面都能与骆家父子一较高下，偏偏政治立场又有些问题，当初经办汪文言一案的时候还吃过时任锦衣卫北镇抚司掌事的许显纯的瓜落，复出又沾满了东林士人的影子，是以朱由检不计划再让这位更进一步上位了。

　　所以他选中的是另一位锦衣卫千户。

　　“此事你黑暗留个心眼就好，兹事体大，朕不希望骆卿家为了朕的家事搭进去身家性命。不外，听闻如今锦衣卫有个千户名唤李若琏的，据说照旧戊辰科的武进士，不知骆卿家可曾听闻过此人？”

　　其实按原理来说锦衣卫下面光实权千户就有一大堆，更别提京城里另有一堆荫补的虚衔锦衣卫千户，骆养性堂堂一个指挥使哪里会关注这些小虾米。

　　奈何这李若琏虽然名声不显，但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姓的，怎么也算是一时俊杰。再加上武进士虽然不比进士尊荣，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愿意投身到锦衣卫这种类似“朝廷鹰犬”里来的有志青年更是少之又少，是以骆养性还认真对他有所听闻。

　　作为一名及格的政界老油条，骆养性一听就明白自己这位皇爷打的是什么主意。是以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马敬重的跪倒：“臣久闻其名，如今既然承蒙陛下看重，自当委以重任，好使他竭力为陛下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