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术有一天会堕落

　　乍一看见眼前的吏员又惊又怒，还瞪着自己，师袁宜要说不怕，那是不行能的……尽管心下颤颤，师袁宜仍然鼓足勇气，拱手道：

　　“敢问左右是谁？”

　　“哼！你连我都不认识？！”闻言，袁术越发不满，恼怒地拂了拂衣，理也不理一旁直眨眼睛，且眼睛眨得快要抽筋的石越，兀自地喝道，“来人，将这冒充袁氏子弟的骗子给我乱棍轰出府去！”

　　呼啦地，不知从哪里冒出四名壮汉们，立即地冲了过来，作势要拿下师袁宜。

　　这回，师袁宜真真受惊了，睁大双眼，拱手道：“甚么骗子？我不是骗子！”

　　“你们想做啥？！”把袖子一撸，张大瓷想也不想地护在师袁宜的身前，把眼一瞪，对那四名壮汉们大吼，“这是俺们……俺们司空！有白纸黑衣的文书作证，你们为啥要胡乱抓人？！”

　　期间，师袁宜涨红了脸，小声道：“是「郡司空」……”

　　张大瓷百忙之中，不忘回复师袁宜，回道：“差不多，差不多。”

　　哪就差不多？——明明差得很远，好么？

　　师袁宜的心情一言难尽。

　　然而张大瓷是来资助的，总不能让张大瓷心寒啊？

　　却见张大瓷连忙地转身，又从师袁宜的衣袖中，取出任命文书，再面向一众壮汉们，晃了一晃手中文书，高声道：

　　“它是太守殿下给的！是证据！你们不能抓俺们！”

　　张大瓷说话横三竖四，倒是暂时地唬住了一众壮汉们。

　　事实上，自从张大瓷拿出文书后，一众壮汉们便齐齐地拿眼望向袁术。

　　袁术面如止水，默不作声。

　　于是乎，张大瓷目光一转，转向袁术。许是瞅见袁术贵气十足，活脱脱世家子弟的气质，与自身的不通文墨是截然相反的存在罢，张大瓷居然吞了吞口水，粗犷的气势马上收敛了，变得礼貌了不少，结结巴巴地说：

　　“你……你是不是误会啥了？”

　　斜视一眼张大瓷，袁术都懒得开口。

　　但是，袁术倒没让众壮汉们轰走师袁宜和张大瓷了。

　　见状，他扬声道：

　　“怎么回事？”

　　他在何先等护卫们的蜂拥下，袍笏登场——

　　听到他的喊声，袁术、师袁宜和张大瓷等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殿下，你回来了？”便见袁术立即地放下架子，朝他行了行礼。

　　师袁宜和一众壮汉们亦是。

　　唯有张大瓷，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非但没有行礼不说，反而高声嚷嚷，嚷道：

　　“殿下，你可要替俺们作主哇！”

　　不等刘辩他开口，只见师袁宜赶忙地拽了一拽张大瓷的衣角，低声道：

　　“还不行礼。”

　　张大瓷愣了一愣，刚刚补上鞠躬，却也是鞠得很是潦草。

　　横竖刘辩他都不忍直视了。

　　算了，算了，这也不是在洛阳城，能省点多余的礼节，就尽量省些罢？

　　简约一点也挺好。

　　“发生了甚么事？”他问。

　　张大瓷两眼一亮，迅速地直起腰来，噼里啪啦道：“殿下，俺们收到殿下你的任命文书，就上来这儿……俺们刚来，就见到这人问话，俺们寻思问就说呗，便各自地报上自个儿名字，谁知这人听了袁宜兄的名字后，立马就翻脸了。”

　　点了颔首，他已经心中有数，又问袁术，问道：“果真这样？”

　　袁术还没意识到严重性，亦没反映过来，不客气道：“殿下，此人冒充我袁氏之姓，难道我就该忍受此人被视为袁氏子弟吗？！我羞与此人为伍！！”

　　甩了甩袖，袁术越说越怒。

　　师袁宜苦笑，想说甚么，又不敢说甚么，疑似担忧伤了袁术的面子。

　　张大瓷可就没师袁宜那般好说话了……“呸！！”张大瓷冷不丁地啐道，“看你人模人样，俺还以为你是哪家名门令郎，没想到你看不起人！！

　　袁氏是啥儿？

　　真以为俺们稀罕么？！

　　告诉你，在俺们眼里，你们……你们甚么袁氏的，啥都不是！！”

　　一股脑儿，张大瓷骂得爽性利落，直令袁术目瞪口呆。

　　刘辩也满面惊叹：该说无知者无畏么？

　　师袁宜约莫略粗通文墨，似乎清楚袁氏代表甚么……鸦雀无声之际，唯见师袁宜两眼发直，暗地拽了一拽张大瓷，急声道：

　　“张兄，不要再说了……”

　　“这人瞧不起你！”但见张大瓷铁青了脸，替师袁宜忿忿不平，“凭啥子骂人？袁氏了不起？——袁氏再厉害，能厉害得过殿下吗？……除非厉害得过殿下，那才叫真厉害！”

　　要害时刻，张大瓷还挺机智，还晓得拉人作参照物。

　　刘辩：“……”

　　袁术：“……”

　　众人也被张大瓷的神逻辑给震惊了，皆都说不上话来。

　　袁术的脸色更是铁青得吓人，看向张大瓷的时候，犹如在看死人……糟糕！他暗道不妙：该不会袁术想要弄死张大瓷罢？

　　究竟张大瓷对袁氏家族的影响力完全不了解，且还抨击袁氏家族的名声，换作一般的士族，置β一生的仕途就要就此断送了罢？

　　这可不行。

　　清了清喉咙，他率先地回过神来，对张大瓷斥道：“张大瓷，禁绝无礼！这位是「郡掾祭酒」，是袁氏家族的嫡次子！袁氏家族渊源悠长，据说是虞舜的后裔！

　　西周初，周武王追封先贤后裔，封有虞氏之裔妫满于陈，建陈国。

　　妫满死后，谥号为陈胡公。他的十一世孙有个叫诸公，字伯媛。伯媛的孙子涛涂，以祖宗字「媛」命氏。

　　春秋时，媛氏世袭陈国上卿。其时媛、辕通用，故媛涛涂又写作「辕」涛涂。

　　及至西汉初，辕氏后裔政将「辕」字的「车」旁去掉，遂以「袁」为氏。

　　再者，当今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其门生故吏遍天下——

　　如此，你这愚民还敢讥笑袁氏么？

　　也不怕死字是怎么写的！

　　还不退下！

　　不！向袁祭酒致歉！

　　无论如何，此是你无礼在先！”

　　一通介绍和喝斥，直令张大瓷头昏脑涨。

　　最终，张大瓷朝袁术下拜道：“是俺不懂这些，还请袁祭酒莫怪。”

　　袁术纵然气得咬牙切齿，也得顾及场所，皮笑肉不笑隧道：“你且站起说话罢。”

　　言下之意，是袁术原谅了张大瓷的鲁莽。

　　张大瓷便起身了。

　　不给袁术插话的时机，刘辩又道：“袁宜！大瓷！听令！”

　　师袁宜和张大瓷便保持躬身的姿态。

　　抚了抚掌，他说：“念及你们来到南皮城太突然，本王也没来得及腾出住处，以供你们二人住下……因此，本王决定：你们自行建屋子罢！”

　　“咦？！”

　　师袁宜和张大瓷面面相觑，怔了一怔。

　　“……殿下？”师袁宜朝他拱了拱手，不明所以。

　　“你们不是陶瓷工么？会制青砖罢？”刘辩拍了拍手，一脸事不关己，“何先，曹主簿在哪儿？”

　　何先抱拳道：“回禀殿下，曹主簿人在东光，正在建窑场！”

　　“行动挺快啊？”刘辩抚了抚掌，“这巧了不是？——何先，你送师袁宜、张大瓷去东光，和曹主簿汇合，相信你们一定能帮得上忙，对吗？”

　　意有所指地，他面朝师袁宜和张大瓷，一副理所虽然。

　　师袁宜和张大瓷则嚅动了嘴唇，一时平静如鸡。

　　托了托下巴，他又记起这几天他所阅览的挂号账册，约莫有二十个佃农们也略懂陶瓷制作……这些全是人才啊！相当名贵，也不能浪费了！

　　对了！对方叫啥名字来着？

　　闭目假寐地，他一口气地报出二十个流民们的名字，准确之高，直令何先侧目。

　　何先吃力地记下名字——不不不！何先记不住……默默土地算稍后去看挂号账册，凭借挂号账册找人的何先面不改色地拱了拱手，继续地聆听殿下说：

　　“你将这些人也一并送往东光县，由曹主薄部署，明白了吗？”

　　何先应道：

　　“喏！”

　　何先朝师袁宜和张大瓷抱拳道：“两位先生，且随我来。”

　　师袁宜和张大瓷向刘辩拱手地离别，随着何先走人。

　　少时，少了师袁宜和张大瓷，尤其是张大瓷，四周平静了不少。

　　这时，刘辩才对袁术叹了一口气，说道：“袁祭酒，之前本王为了顾全你的脸面，没有直言说，是你误会了。”

　　愣了一愣，袁术瞧向刘辩，拱手道：“殿下，此话何解？”

　　“刚刚那两小我私家，一人叫张大瓷，另一人则叫师袁宜！其实，那人并不是姓袁，而是姓「师」——顺便提醒你一句：挂号账册上，你记下的是「袁宜」！换句话说，是你记错在先……”

　　袁术：“……”

　　倏地，袁术耳根子通红。

　　袁术压根没料到：有一天会堕落！

　　袁术脑中一片空白。

　　良久，袁术急遽地下拜道：“殿下！术……术……”

　　任何言语，都无法描述袁术现在的窘迫。

　　袁术只觉抬不起头，心道：袁术啊袁术，你怎会犯糊涂至此！你把师袁宜听成袁宜倒也而已，还一度认定师袁宜是借着家族的名气而招摇撞骗，骗得殿下的信任，故此才被任命为「郡司空」……

　　孰不知对方不屑于此！

　　思及此处，袁术越发尴尬，莫名地感伤家族似乎没想像中那般强……「大」字尚未定格，袁术的耳边，就听见刘辩的疑问声：

　　“袁祭酒，这几小我私家是谁？——真是奇了怪了，本王应该从未见过你们？”

　　槽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