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沉静,缄默沉静,刘辩缄默沉静地看着石越,心中好不动容。
哪怕明知石越是世家子弟身世,代表的是士族、世家,土地吞并的罪魁之一,刘辩也没法对石越发生一丝反感。
尤其是:石越自荐,愿意主动地说服渤海郡的其他世家,争取让其他世家也交出佃农这一事……岂论成败,单凭这份心意,就足以令刘辩尊敬很是!
莫名地,他似乎稍微地理解了汉帝「州牧委任」的做法——
当今汉帝,刘辩名义上的父亲,再是如何荒唐昏庸,也是一国之君,又怎会不知「州牧委任」潜藏的危害?然而,若是各地州牧真如汉帝所说,皆是忠于汉室之辈,自然就不会陷入甚么诸侯纷争!
是故,「州牧委任」的危害可以忽略不计,反而会成为一条灵活的决策。
就如同刘辩现在面临的情况——
现在,刘辩明知要打压世家和豪强,才气解决土地吞并的难题,可当有一世家子弟也清醒了,还愿主动地帮他解决问题,省却一些不须要的冲突……他亦希望:
如果所有的世家和豪强都像石越一样,能自愿地送还土地、释放佃农们……那么,汉室的土地吞并,还会存在吗?!
至少几十年内,「土地吞并」不会再成为当前的主要矛盾了!
而他定下的这个任务完成了,他还会再打压甚么世家和豪强,再考虑甚么几十年后才会再现的「土地吞并」吗?!
低下头来,他默默地问自己。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很遗憾,他也不知该怎么回覆。但是……
但是,他抬起头来,定定地注视石越,忍不住道:“先生计划何时造访对方?先生可知,此举甚是危险,稍有不慎,先生的性命就难以保全了。”
石越道:“殿下放心,我马上出发,自会记得带上护卫。此事倘若乐成便罢,如若不成,殿下大可借机,铲除其余世家和豪强!自古想要厘革乐成,非流血牺牲不行!清长已经安置好石氏家族,并无牵挂,若真不幸殒命,那也是命中定数。”
石越说得淡然,刘辩听得却心惊肉跳:喂喂喂,你不要太激进啊啊!与敌人同归于尽啥的,真的没有须要啊!!
似是看穿了他的担忧,石越微微一笑,又道:“殿下勿忧!我石家与其余世家平日也有来往,若由我这石家主出头劝说,哪怕不乐成,亦不会丢失性命。”
木然了一张脸,刘辩仍觉眼皮直跳,直觉不妙,遂道:“先生,先生,勿急,勿急!待我回府,我会派一支军队,专程地掩护先生你,这样先生你就宁静多了!再者要求其余世家交还方单和佃农之事,也不急在一时……”
其余世家真要一股脑儿地送出佃农,只怕南皮县的衡宇要求过于供了……还不如再晚几天,如此待他安置好了石府所送的佃农们,再接收下一批,也能喘口气了。
否则人数一多,粮草又要面临压力了。
思及此处,他甚是头大,恨不能南皮县平民们所种的田地明天就迎来大丰收!
……虽然,这是不行能的。
所以,做人照旧现实一点,老老实实地按部就班罢。
对了!明儿还得早起,可不能再熬夜了……
“——殿下,非是清长急躁,实是此事不能太迟,迟则生变。”他的耳边,冷不丁地听到石越的爆料,“之前倒是我小觑张燕将军了,没想到张燕将军并没直接地放走佃农们呢?这也就意味着,张燕将军会派人通知其余世家,指不定会阻挡殿下你的要求呢?”
“啊?!”眨了眨眼,他不自觉地张大嘴巴。
这种反映太蠢了。
他赶忙地合上了嘴。
吞了吞口水,他惊道:“真要这样,先生更要明天出发才行啊!”
不管怎么说,得给石越配一支护卫队,保证石越的宁静。
否则,石越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那他岂不痛心死?!
人才难得!
更况且是石越这种极有见识,且支持他理念的人才!
必须,必须掩护石越的人身宁静才行啊!
不给石越反驳的时机,他倏地起身,一把拉住石越,决定道:“先生,走!咱们回渤海王府邸!从今晚起,你就住那儿,横竖你都分居了……”
说罢,他孩子气似的,想要拽走石越。
石越哭笑不得,任由刘辩拖拽。
刘辩拽了半天,尴尬地看见石越稳稳地站在原地,都没挪步!
赧然地,刘辩松开了手,说道:“是我失礼了,还请先生莫怪。”
石越莞尔一笑,笑道:“殿下体贴清长,清长兴奋还来不及,又怎会怪殿下呢?——只是清长不走,也是有原因的。”
“甚么原因?”他问。
石越道:“我虽与石府分了家,但却没和妻儿分居啊?”
刘辩:“……”
说、说得好有原理!
原来石越有家室啊?
——差池!是石越原来就有妻儿,是刘辩他自个儿不小心给忽略了!
内疚,内疚!
刘辩暗道内疚,坚决道:“这还不简朴?——先生尽管带上你的妻儿,一起来我渤海王府邸入住罢!我渤海王府邸占地面积虽不大,却也能提供足够的住房给先生你一家上下,还绰绰有余!”
哪怕衡宇不够,他刘辩也得咬紧牙关,腾出空房啊!
实在不行,明天他就派人扩建!
眼底燃起汹汹斗志,刘辩他后知觉地发现:比起渤海王府邸,石府不光占地面积更大,还特有气派和排面,好想要啊!!……咳咳咳!
说错了!
是何时他的府邸,也能像石府那样,特别恢弘呢?
点了颔首,石越也不推辞,大大方方道:“多谢殿下邀请!清长也就不矫情了,横竖应下即是……殿下,可否等清长片刻,清长这便带妻儿随殿下你一同回去。”
真的假的啊?
意外来得太快太猛太惊喜,以致他差点就转不外来弯儿……狂喜地,他说:“好!本王就侯在府外!”
说罢,他和石越暂时地离开。
他兀自地打开屋门,带上何先和何白等护卫们,目不斜视地走出石府。
期间,他无视了石贵寓上下下暗地偷窥和审察的目光。
坐回马车,他耐心地期待石越一家人的到来。
少时,石越驾着一辆马车而来。
“殿下!”将马车停靠一角,石越下马,来到刘辩的马车前,拱手说,“我来了!”
掀开车帘,他看向石越,亦道:“先生不必多礼,且回马车,咱们一同出发罢?”
听罢,石越朝他鞠个躬儿,算作默认。但当石越返回自家的马车前,忽听车内传来一阵哭啼声,哭声响亮,陪同一名女子轻柔的哄声,又徐徐地平静下来。
这令刘辩好奇不已。
探出脑袋,刘辩道:“适才怎么了?”
石越道:“约莫是我的儿子感应周围太陌生了,故而哭叫不止。”
“先生的孩子好智慧啊!这么小就知换地方了……多大了?可有名字么?”
“多谢殿下夸奖!我家孩子才三个月大,单名「苞」。”
“——石苞啊?”他恍然,“好名字!”
说罢,他重新地坐回车里。
尔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徐徐地前进。
……手握成拳,刘辩靠在车墙,深呼一口气:石苞,石苞——
哈哈~赚到了!!
南皮县未来的名臣石苞,居然被他轻描淡写地得知了!
唯一遗憾的是:名臣年幼过了头儿,连牙齿都没长齐!
无妨!
他等得起!
咧了咧嘴,他带人愉快地返回南皮县。
及至渤海王府邸,他爽性利落地部署好石越一家三口的住处后,正要返回寝居时,他迎面地撞上了曹操!
却见曹操眉头紧皱,开门见山地质问:
“殿下,夜已深了,你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