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赵隶一直以为是昔人夸张说法。
可今时眼见乱军丛中的马戈如同神将一般大杀四方,他岂能不信?
而此时,坐镇后方的齐王巍然不动。
只是脸色阴沉下来了。
雄师攻势,竟教一人给挫败了?
何其可笑!
“崔将军,这就是你让本王看到的英勇将士?”
旁侧一人面色发苦,旋即怒吼一声,招呼亲兵上前。
同时其他将领也反映过来,指挥射手攒射,同时部署长枪兵上前。
噗嗤!
箭羽没入马戈肩头。
可他却恰似没事人一般,继续向前奋勇杀敌。
浓稠血水飞溅,染红了他的衣衫以及胯下健马。
一人一马恰似地狱来的鬼神般,不停收割人命。
噗嗤……
又是几支箭羽未来得及挡下,射入其后背。
眼看齐王离自己仅剩几十丈,可他却知道,自己再前进不了一步了。
此时不走,危矣!
心中暗道一声可惜。
“威风耍够了就赶忙回来!”
牛雄暴喝一声。
他岂不知这马戈此时再不回转,有丧命之险?
听到这话,马戈也果真不再迟疑,立即是调转马头,转头冲杀突围。
为了宁静,其实在马戈冲出宫门时,大门就该闭上才是。
可潘重旦没下令,因为门前与敌厮杀的牛雄,一直不愿让开。
很快,当马戈回转至宫门前,即将在牛雄以及一群羽林卫掩护下入门时,一根箭羽再次从不知那边劲射而来。
这一箭,力局势沉,飞速极快。
马戈只听到破风声,下意识就欲回枪反抗。
然而厮杀多时筋骨早已有伤,运力提气之下,竟没有第一时间抬起长枪。
就这么一瞬间,再想用力时已经晚了。
箭羽已然临近。
“欠好!”
宫门前的潘重旦疾呼作声。
牛雄却是一脚踹开挤上前的叛军,信手便冲马戈扔出了手里大刀。
长刀贴着马戈鬓角,削下他几率乱发,接着便挡下了这夺命的一箭。
踹人、扔刀,一气呵成。力度角度掌握的更是恰到利益。
牛雄或许单对单在武艺上比不外马戈,可要是论沙场中乱战厮杀的经验,十个马戈绑一块也不是牛雄的对手。
单枪匹马冲阵?
在大梁山是绝对明令禁止的。
敢这么逞威风的人,岂论是谁都叫景云龙狠狠修理过。
“真他奶奶的命大,要按说这些人也是蠢蛋,捅不到人不会一心去捅他的马?死伤十几小我私家,这马戈再厉害也护不住这马。”
嘟囔一身,牛雄长臂一伸,胳膊就夹着一个叛军的脖子,顺手就夺过他的兵刃。
“谢了!”
体力不济,马戈低俯马背上飞速入门,同时路过时低声说了句。
“谢个屁!你他娘欠老子一柄刀。”
翻个白眼,牛雄高呼一声,“扯呼!”
旋即徐徐退却。
“闭门!闭门!”
潘重旦怒吼发声。
十几个羽林将士丢下兵刃,开始去推动那扇极重血污的大门。
站在当中,牛雄冷冷看着就欲冲进来的叛军。
最前头的几人立即被吓得止住脚步。
就这么一下,宫门在将士们的推动下,形成了两道弧度。
接着双方一个用力推,一个用力关。
时不时有叛军士卒从漏洞往里挤。
“他娘的,还不死心?”
牛雄怒骂一声,扯开面前的羽林将士,顶着肩膀狠狠撞在宫门上。
起了狠劲的牛雄红着眼,不停发力。
嗖嗖嗖……
三支箭羽劲射而出,将门漏洞间几个挥刀砍向他的士卒,贯串咽喉。
不是别人,正是夺了长弓的景陌雪。
战场厮杀,一人之力可勇一时,却不能恒久。
能顾前不能顾后,能顾左不能顾右。
你想着关门,就没多余的力气,也腾不开手去杀敌。
这时候,就要看同伴的了。
很显然,大梁山身世的人,很明白这个原理。
乱战到此时,叛军与羽林卫皆有死伤,唯有大梁山一行人,没一个丧命的。
他们可不是畏缩不前,相反还冲在了最前面。
连个眼神都不用递,各自就知道该如何反抗掩护。
这样的默契,正是久不经战事的羽林卫所欠缺的。
终于,宫门重重闭上了。
远处的齐王见到这一幕,恨得牙呲欲裂,再也维持不住淡漠平静的样子。
一路走来,所有的事都在凭据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
可眼看到了最后一步,怎就出了岔子?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虽然此时长安内外真正且唯一的军伍力量在自己手里。
可一旦久攻不下宫门,那么不要说一天后可能抵达的勤王军队,就是长安城内,他都待不下去了。
甚至于,人心思变之下,随着他造反的左右威卫将士,都有可能叛变。
造反,向来就是恒久谋划,仔细推敲。
待惠临机一动时,要势如破竹,一鼓作气的完成。
一旦陷入焦灼……
多一个时辰,甚至多一刻钟,在场所有将士的人心,就都市变。
“压上去,就是用尸首把这宫门前填平,也在所不惜!”
红着眼发令。
一部门站在一旁张望,预防着有可能泛起的其他敌人的将士被调动起来。
而门墙上,李泾越过密密麻麻的士卒,看向那马上的人。
‘皇叔,你活该啊……’
‘大唐宫门,天子架前。从未有过的先例,被你给破了。’
‘你可知,我李家威严将会降低到何种田地?’
‘你可知,你毁了父皇苦心维持的帝王尊严?’
双手按在墙垛上,李泾死死盯着那道人影,通红的眼睛几欲渗出血来。
他忏悔了。
当他想明白这一点时,他就极端忏悔了。
不应去好高骛远,不应去想着青史如何。
在赵隶向他禀报……
不!
早在曹安良传来似真似假的消息时,他就该鼎力大举彻查,将一切威胁抹杀在萌芽里。
难道另有比现如今这般田地,更让他屈辱的事吗?
自己的亲叔叔,带兵袭击皇宫。
这算什么?
“陛下,要是真能熬已往,那臣就恭喜你了。”
恭喜?
李泾扭头看去。
只见赵隶傻呵呵道:“顺安三年夏,齐王反,帝披甲而至,平之。”
看着他这张傻脸,李泾似乎明白了一件事。
帝王应当看着的,是劳绩。而不是什么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