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我饿了
莱恩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其实并不知道前身是怎么死的。
他只知道，自己一觉醒来，就来到了这个世界，然后继续了一些零碎的影象。
而这其中，并没有自己穿越之前，前身具体处于何种情况的影象。
甚至，
他连自己到是怎么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都不知道，因为猝死而穿越，其实也只是他自己事后的料想。
而现在，
联想适才发生的一切，
无论是刚刚自己反常的行为，
照旧橱窗玻璃上诡异的微笑，
这无不在揭示着一个可能，
或者说，
一个真相……
前身还在世……
就活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
根，本，就，没，死。
而自己的灵魂从来没有真正成为这副身体的主人，
自己……
只是和他暂时共用一个身体，
仅此而已。
而在这个惊人的料想之后，是一个新的问题……
如果前身没有死，
那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一直以来，无论是努力事情，照旧默默苟着，不惹麻烦，他所思所求，都不外是为了保住现在的平静牢固生活。
重活一世的他，无比珍惜能再次在世的时机，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现在平静牢固的生活是何等来之不易。
所以，
当老亨利找到他，告诉他，他的身份是假的，他现在的生活、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随时都市成为泡影，
他才会那么畏惧，
所以，
他才会为了能够保住现在的牢固生活，
违反了自己远离麻烦的原则，去掺和明显背后水就很深的小亨利案。
在这么多天里，
他每天都活在恐惧和压力之中，
他时刻担忧，
有一天老亨利会突然毁约，
或者，
自己没能找到小亨利案的真相，
那么……
老亨利就会把他的真实身份宣布于众，
他就要与现在的生活离别，
要面对前身惹下的那些破烂账，
要过上朝不保夕，四处逃亡的日子。
而现在……
好不容易小亨利案有了眉目，解决身份袒露危机有了一丝曙光，
自己以为终于能松下一口气的时候，
结果你他妈告诉我前身还在世，他的灵魂还躺在这个身体里，他随时都有可能夺回这具身体，
那……
自己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算什么？
自己这段时间的上下奔忙算什么？
自己以为马上就能回去的牢固平静生活算什么？
这就好比，
自己辛苦做完这一切，好不容易填完前身留下的那些破坑，以为就要奔向美好幸福生活的时候，
结果前身突然泛起，
告诉自己，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辛勤支付，我要全盘照收你所有的结果，
而你，
该回哪里回哪里去，
不管是陷入甜睡，照旧直接灵魂灰飞烟灭，
总之，这些都和你没关系了，
你的全部价值，
就是为他人做嫁衣。
莱恩追念起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心情起伏，为了这些破事的担惊受怕，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原来，
自己一直以来的谨小慎微，到头来，照旧不外是个笑话。
一股怒火，开始在莱恩心中点燃，
像烧开的开水，在莱恩胸中沸腾，滚烫的气泡充斥着莱恩胸腔的每个角落。
凭什么！
自己原来在另一个世界好好过着自己的生活，平凡且美好，
结果只是过了一个晚上，自己莫名其妙就穿越到了这里，
离开了自己的怙恃，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爱人，
离开了自己在哪个世界的一切。
自己也曾迷茫过，自己也曾恼怒过，但是，都无济于事。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自己，
自己只能接受现实。
可是，等自己好不容易慢慢勉强接受这一切，
开始徐徐乐成融入这里的生活的时候，
结果你突然跑来告诉我，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就是为你做嫁衣？！
我失去那个世界的一切，
来到这个世界的全部意义，
就是，
为，你，做，嫁，衣？！
嗯？！
凭什么？！！！
是，我是鹊巢鸠占，
但，
那又怎么了！
来到这个世界，从来不是我自己的意愿！
我明明只是想过个简朴牢固的生活，
结果，先是因为前身欠下的债，让老亨利跑来破坏自己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牢固生活，
然后，自己好不容易把一切收拾的差不多，
前身又跳出来挑衅自己，告诉自己，其实他没死，自己所拥有的的一切，最后都是他的？！
所以，
凭什么？！！
我明明只是想做个平平安安的普通人，不牵扯任何是非，为什么就……这么难？！！！
莱恩眼神酷寒，
万年冰封的冰山下面是跃跃欲试随时准备喷涌岩浆的火山，
他，望着橱窗玻璃中的那个自己。
熟悉的面孔。
熟悉的心情。
这是一张无论任谁来看，第一反映都市心生好感的脸。
“出来。”
莱恩声音酷寒。
面无心情。
橱窗玻璃反照出的面孔做出了一模一样的行动。
没有什么反常的事发生。
莱恩衣袖下的拳头开始慢慢攥起。
“我知道你在。”
“你，出来。”
见玻璃上的面孔没有什么变化，
莱恩没有生机，继续用适才的语调淡淡道。
语气坚定，不容忤逆。
然而……
玻璃反照上的脸照旧回以一模一样的心情，一模一样的行动。
没有任何奇怪的变化。
似乎在讥笑自说自话的莱恩像个笑话。
莱恩紧紧抿住嘴。
攥起的拳头青筋袒露。
“我说……”
莱恩音调抬高，但腔和谐语气仍在正常说话的规模。
然后，下一秒……
“你……”
“给我出来！”
这一次，莱恩终于开始嘶吼。
声音依旧降低，里面似乎有压抑不住的怒火。
玻璃上的倒影，照旧，没有任何变化。
莱恩缄默沉静了。
攥起的拳头，捏的越来越紧，指甲开始深入肉里。
莱恩抬手，
伸进外衣内衬，
在里面摸索着，
手伸出来。
一把水果刀泛起在莱恩手里。
倒转刀的偏向，
调头，
狠狠插进自己的胸口！
鲜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
“我说！你！给！我！出！来！”
如果你不出来，我就毁掉这个身体，各人一起死！
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毁掉你回到这个世界的希望。
没了这个身体，谁也别想活！
橱窗玻璃倒影没有变化。
莱恩面无心情，似乎适才被捅的不是他自己。
拔出刀，
再次插入，
鲜血顺着莱恩另一边胸口徐徐流下，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
玻璃倒影照旧没有变化。
莱恩脸色没有变化，
只是眼神中隐隐约约藏匿着一抹疯狂。
照旧面无心情，
拔出刀，
回手插入，
鲜血流出。
倒影没有变化。
再拔出刀，
回手再插入，
鲜血流出。
倒影依然没有变化。
……
就这样，莱恩重复这样的行动，做了七次。
此时，他的胸口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染，看着甚是可怖。
终于……
莱恩闷哼了一声。
哪怕他瞄准的位置都不是要害，
哪怕他使用水果刀插的也并没有那么深，
哪怕他用心的控制好了每一刀下手的力度，
可是，
照旧痛。
极端的恼怒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做出了刚刚疯狂的举动，可他究竟是血肉之躯，他也会痛的。
他必须马上拿纱布包裹止血，否则流血过多，自己真的会死的。
幸亏，自己的公寓离这里就几分钟的路程，而因为自己事情的特殊性质，家里也常备纱布，知道如何包裹伤口。
然而，莱恩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他很疲惫。
他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
发泄完情绪之后，极端的空虚感在他全身蔓延。
莱恩瘫坐在地上，望着劈面橱窗玻璃映照出的面孔发呆。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隔着空气，相视而立。
“所以……适才真的只是幻觉么？”
莱恩喃喃自语。
他茫然了。
如果那小我私家真的藏在他的身体里，那么在他适才做出自残的疯狂举动时，他不相信那小我私家会无动于衷。
所以……
那小我私家并不存在，
一切只是幻觉，
自己只是紧张太过？
这段时间，老亨利的威胁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他的神经时刻处于紧绷状态。
当人神经太过紧张时，会促使大脑皮层排泄过量递质，间歇性泛起幻视现象。
莱恩看着自己身前衣服的血迹斑驳，叹了口气，
对自己下手这事，自己是真狠。
其实，就在刚刚……
他是真的有想已往死。
如果，那小我私家真的还在他的身体里，
如果，最后无法驱赶走那小我私家，
如果，真的免不了为人做嫁衣的命运，
那么，
他宁愿跟那小我私家同归于尽，
他宁愿去死。
无论自己平时体现的再怎么与世无争，
再怎么就只想做咸鱼，
再怎么只求过个平静的生活就好，
但，这依然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他骨子里是骄傲的。
而他之所以一直以来会在日常生活中体现的那么无欲无求，
一切只不外因为……
他怕了……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所有一切，
他，
不想再失去一次。
但……
不想再次失去在世的时机，
并不代表他愿意做别人的提线木偶，特别照旧……
一次性的。
既然，最后都是死，那不如我拉着你一起死。
累。
肌肉的酸痛肿胀感充斥在自己身体的每一处细胞，
累。
好累。
累到只想快速远离这糟糕的一切。
人在极端虚弱的时候，
特别容易想起以前的事，
一幕幕他曾试图忘记的画面在他眼前闪现，
那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他们头发已经花白。
这是他的爸爸和妈妈。
真的……
好想他们啊。
他想念那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他想念妈妈早上叫他起床时不耐烦的声音，
他想念和爸爸喝酒，爸爸明明不胜酒力，却偏偏逞强，拉着他吹嘘过往劳苦功高的日子。
略带涩哑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
“我，想家了。”
这次……
他使用的是中文，这个世界上仅他一人知晓的中文。
似乎，这样就能证明他和那个世界的联系一直都在。
因为猛烈情绪的折磨，另有不停流失的鲜血，莱恩现在有点神情模糊，他已经完全陷入了对家乡忖量的情绪中。
这让他对周围的变化开始有点反映缓慢，剧烈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声盖住了一些细微的声响。
就在刚刚他念叨想家的时候，玻璃橱窗上反照出来的那张面孔也同步张开嘴巴，微不行查的低声说些什么。
只是……
那里发出的声音是……
“我，会回家的。”
以及……
“我……饿了。”
一样嘶哑降低的声音。
一样的……
中文。
在这个世界上，明明只有莱恩才会的中文。
与此同时，
就在离这里隔着两条街道的莱茵路上，
一栋独栋别墅里，
一位白衣女人正在顶楼的某个房间里，对着面前的玻璃球缄默沉静不语。
玻璃球里时而翻腾气泡，时而霜聚成雪，时而有风刮出痕迹。
只是，现在无论是玻璃球里的气泡照旧雪，抑或是风，
它们都在以一个异常快速的速率在崩解，就像一块烧的通红的烙铁，突然按压在地面上厚厚白雪中，如雾般的白气迅速腾空，雪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融化。
斯嘉丽脸上露出夹杂着紧张与不安的神色，喃喃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就在刚刚，四周的灵能颠簸突然这么剧烈……”
“这种感受，就像……”
就像一只封印万年的魔兽突然挣脱出它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