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配合的秘密
莱恩仔细的端详躺在解剖台上的这具尸体。
浅黄色的头发，和老亨利酷似的面容上还带有一丝婴儿肥，眉眼间无不充满着稚嫩。
这是个看上去最多二十岁的年轻人。
莱恩突然有点理解老亨利现在的疯狂。
不仅是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孩子，还因为这小我私家死去的年纪实在是太年轻了。
他原来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而现在，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莱恩先生，我们现在开始？”
斯嘉丽轻声询问，打断了莱恩的思绪。
斯嘉丽已经戴上医用口罩，整张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差异于适才的神采飞扬，现在她眼神锐利，心情严肃。
从尸体抬上解剖台的那一刻，她就似乎变了一小我私家。
专注，认真，严肃。
或许每一个在专业领域有所成就的人，进入事情状态时，都市如此。
职业的尽头不是骄傲，而是敬畏。
“好，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欠美意思，刚刚在思考案子上的一个问题，走了下神。”
莱恩歉意道。
“莱恩先生。”
“嗯？”
“请带上口罩。”
“啊……好。”
莱恩闻言连忙从口袋中掏出口罩戴在脸上。
斯嘉丽满意的点颔首，也从口袋里掏出个工具。
那是双白色塑胶实验手套。
相较一般的手套，这双实验手套在束口上的松紧带要更多点，有两重。
斯嘉丽熟练的将手套套在手上，然后用手抓着手套束口处，试验手套的松紧水平。
凭据正常操作流程，实验手套是必须紧紧勒在手上的，不能露出一点空隙，这么做是为了防止解剖历程中发生熏染，同时也是为了防止解剖者意外污染尸体。
宁静流程的价钱是牺牲舒适性。
这双手套待在手上的体验远谈不上多好。
“我要不要也戴上手套？”
莱恩问道。
斯嘉丽递给他的实验服里并没有包罗手套。
“不需要，你在一旁看着就行。”
“这里有我就够了。”
斯嘉丽冷冷道。
她的言语中透着一股自信。
同时，也透着一股锐利。
莱恩有一种感受，或许这才是斯嘉丽最真实的样子。
昨天她体现出的那些少女的形象应该更多是为了应付社交场上的需求。
这是位看待自己的工业极端认真，对自己的专业能力很是笃定的女法医。
斯嘉丽走近解剖台，首先伸手扒开了小亨利紧闭的双眼，露出灰色的眼眸。
人死亡后，眼角膜会迅速脱水，发生氧化，角膜混浊，逐渐发生白色污浊点，直至最后完全酿成不透明的灰白色膜。
法医常通过视察死者眼角膜，来判断死亡时间。
“死者死亡时间约为七到八天前。”
斯嘉丽宣告了她的结论。
嗯，小亨利的死亡时间和警察发现他尸体的时间对上了。
应该不是提前几天杀死，然后再抛尸河滨。
这边，莱恩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接着，斯嘉丽开始用手顺着小亨利的头部向下摸去。
她的手法轻巧却又充满着节奏。
同时，她的视线也顺着双手开始移动。
眼睛睁大，似乎不愿放弃任何角落。
斯嘉丽的双手从小亨利的头部一直摸到他的脚掌，才停止。
她皱了皱眉头。
然后又将尸体翻了一面，接着又用同样的手法从后脑勺摸到了脚部。
完成这一切后，斯嘉丽将尸体恢复至最初正面朝上的姿势。
“没有明显外伤，这些擦痕应该来自水草缠绕。死者应该没有受过重大外力袭击。”
“只从外貌来看，这具尸体没有任何疑点。”
斯嘉丽皱了皱眉头。
“莱恩警官，如果你的判断是真的，那这个凶手还真是狡猾啊。我是真没在这尸体外貌找到任何痕迹和疑点。”
“现在需要进一步解剖尸体，深入挖掘死因。”
接着，不等莱恩说话，她直接转手从工具台上拿起了解剖镊息争剖刀。
莱恩看着雷厉流行的斯嘉丽，犹豫了下，最后照旧把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我们没有任何有效理由做支撑，有的只是我的逻辑推断。我们现在就这么直接解剖尸体，会不会是……”
“对死者的亵渎？”
莱恩知道自己这时候完全可以什么都不说，但他不是个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
更况且是……这么大的人情。
在没有足够证据支撑的时候，直接动手解剖破坏遗体，一旦被人知道了，很可能碰面临面临死者眷注人权委员会的监察。
这种风险对于法医来说，许多时候，甚至会直接威胁职业生涯。
斯嘉丽愿意如此相信自己，莱恩有点不行思议。
“莱恩警官，你也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支持你继续视察，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据我所知，这个案子其实和你没有直接关联。”
面对莱恩的提醒，斯嘉丽轻轻问道。
莱恩愣了愣。
原来，他以为他可以像上次在科恩局长家聚会那次，理直气壮的说“为了正义”。
但现在看着斯嘉丽清澈的双眼，他突然有点说不出口。
这个女人很信任他，信任他的判断，信任他的为人。
只不外一面之缘，就因为他蹩脚的“正义”理由，而来主动踏进这个烂摊子。
他不想随便拿些理由乱来这个女人。
又不能告诉她这背后真实的原因。
面对莱恩的缄默沉静，斯嘉丽像是想起什么，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很早以前，曾有人对我说过一句话。”
“有些工具，我们或许不相信，但不代表我们可以视而不见。”
“我听玛丽表姐说过你的履历。”
“我知道你的一些过往，我相信你的判断，我也……”
“相信你这小我私家。”
莱恩低下头，缄默沉静不语。
现在，他竟然有一点羞愧。
虽然，他隐隐觉得，斯嘉丽所说的不仅仅是正义。
“而且……”
斯嘉丽展颜一笑：
“即便真是亵渎，这里可是两小我私家一起亵渎呢。”
“我们可是共犯。”
斯嘉丽抬起头，眼眸如星。
“你会出卖我么？”
莱恩摇头。
“那你可要记着了，在十一月十二号，罗恩市，莱恩先生和斯嘉丽小姐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直接解剖尸体，亵渎死者。”
“这是莱恩先生和斯嘉丽小姐配合犯下的罪。”
“不行告人的罪。”
接着，斯嘉丽又增补道：
“这是只有我们两小我私家知道的秘密，我们配合的秘密。”
莱恩轻声重复道：
“这，是我们配合的秘密。”
对于缺乏信任基础的人，共享一个秘密始终是短时间内最能拉近距离的要领。
两人似乎不知不觉间多了一层特殊的连接。
气氛也变的微妙起来。
“咳咳。”
斯嘉丽轻轻咳了咳，然后又恢复成适才的冷淡面容。
“那，我现在去解剖了。”
莱恩微笑着轻轻颔首。
似乎适才发生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