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韩兄被韩王安看成礼物送去秦国的第四个年头
也是他得知韩兄死亡消息的第三个年头。
张良不想记得这么清楚,但是他就是忘不了。
披了一件薄衫,推开窗户,看着一片祥和的夜色,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莺鸣声,张良的神色中充满了苦涩和悲痛。
他终究是辜负了韩兄的信任和期望。
屋内没有点灯漆黑一片,这是因为张良怕有人透过烛火看清他脸上的心情。
他怕控制不住内心的恨意,突然流露出什么不应泛起的心情给小圣贤庄的人招惹到某些事端。
小圣贤庄虽然保持中立一门心思搞学问但儒学作为当世两大显学之一,加上这里又涌现过种种文人墨客,各方势力其实都在这里安插过探子。
他是亡国的相门之后,这个身份其实很敏感。
尤其是韩国刚刚灭亡没多久,谁知道秦王嬴政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站在窗前紧闭双眼,感受着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张良努力维持着面部心情的平静。
他在恨
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弱小
面对秦国十万铁骑只能看着祖父以身殉国,面对韩非被秦王嬴政打入大牢的消息他除了在原地干着急只能选择听天由命,如今能牢固苟活在小圣贤庄也是得了韩兄最后的呵护。
恼恨就像烈酒,随着时间的积累只会酿制的越来越醇香。
这四年多他觉得自己在恼恨的驱使下越来越激进。
只是张良看不懂,韩兄一向料事如神,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秦国的大牢里。
他的智谋能在这个乱世掀起风雨.......
在韩国他智破鬼兵劫饷,偷梁换柱救人,对赌游说秦使,左右平衡朝堂,火中取粟杀虎,硬生生把韩国这艘破烂的大船修补得能在风雨中航行。怎么去了秦国就.....
五指抓住胸口,每当想起这些过往他的心就疼得无法呼吸。
嘴角的苦涩浓郁的化不开,张良觉得有千万只蚂蚁一刻不停的在撕咬着他的神经,欺压着他的理智。
韩兄你知道吗?
最开始获得你死亡消息的时候我比任何人都震惊。
我想过我们都市死,也许运气好一点在这乱世能混个寿寝正终,也许运气欠好死于某场饥荒战争瘟疫,在或者是死于朝堂上夜幕的明枪冷箭之下。
可我从未想过你有朝一日会死在嬴政的手上!
紧握双手,张良想到嬴政就恨得满身哆嗦。
嬴政,
嬴政!
嬴政,
他怎么敢?
他怎么能...
怎么能就这样把你扔进秦国的大牢,坐视你被人残忍杀死。
铁锈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张良悄悄立下誓言,如果有朝一日我能攻打进咸阳,我会抓着嬴政的衣领好好质问他一句,他怎么可以这样忘恩负义!
当初说出能见到先生虽死无憾的人是他
逼着韩王安送你已往的也是他
为了掩护他乐成从韩国撤离回秦国,原本决定一直黑暗生长的流沙先是被迫站在台前,作为情报来源的七绝堂共计83人包罗卫庄兄的朋友唐七老大全部死于夜幕手中,紫女女人失去了一座紫兰轩另有一位叫做彩蝶的女人,卫庄兄本人也是伤势颇重修养了半个月。
他拍拍屁股回到秦国成为咸阳的王,如今高屋建瓴的不得了,我却连你如今葬在那里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连一个好一点的宅兆都吝啬给你?你最后又有没有拼凑出一具完整的尸首?
传回韩国的消息只有一句
身体欠好扛不住大牢的湿润情况
什么狗屁的身体欠好
明明是被人害死的
卫庄兄九死一生被困在秦国的大牢中前将情报通报给紫女,我才知道你死前满身发烧,皮肤上充满红色的条纹,疑似被人下咒。
明明你是个被弓箭射伤后拔出箭矢都市疼的昏已往的人。
张良的嘴角勾起一个无声的讥笑笑容
夜深人静的时候感性驱使我掉臂一切直接去秦国找你,可理智又告诉我不能辜负你的一片苦心。
我还记得你临走之前和我说要好好掩护自己,流沙由明转暗伺机而动,不要让红莲由着性子乱来,一切以所有人的安危为主。
可是对不起,
对不起我的韩兄,
我辜负了你所有的期盼
现在的流沙已经不是当初建设之初的流沙了,我知道当我同意让弄玉去刺杀姬无夜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在适合领导流沙的走向了。
所以我把流沙交给了卫庄兄,他比我更适合领导流沙活下去。
你最痛爱和在乎的妹妹红莲我也阻止不了韩王安让她下嫁给姬无夜那个老忘八。
还好卫庄兄最后实时赶了回来带走了她,但是紫女女人神秘失踪,只留下天涯尽头,终需谢幕,后会无期的信笺给我们。
至于我,我会在这里好好念书,然后替你实现那些未完成的心愿,替你看遍这大好河山的所有景色,最后用我的要领为你报仇雪恨!
“睡不着吗?”
颜路轻轻叹息一声,看着突然离开床铺的张良他的目光中带着担忧
国破家亡今后只能浪迹天涯的痛楚不是每小我私家都能熬过来的,他从小与师傅相依为命对所谓的家国没有太多的情感也用了七年才彻底走出来。
三个月前,受故人所托,小圣贤庄收留了这个名为张良的少年人。
颜路还记得初见时明显家境不错身体康健的少年如今变得越发清瘦憔悴。
每夜他都是睡到一半突然就起身神色孤苦的看着窗外的风物然后独坐到天明在装作若无其事起的很早我很好的样子开始儒家的早课。
张良转身摆出一副温和的微笑
“歉仄,颜路师兄是我吵醒你了吗?”
颜路微微摇摇头
“没有,正好我也睡不着,来小圣贤庄三个月了还习惯吗?”
张良保持着温和又疏离的态度
“还好”
颜路在心里默默叹气,张良这种疏离的态度真是让他有话也无从说出口,但是在这么下去,一小我私家的身体会提前扛不住的。
“子房,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这么称谓你吗?”颜路的神色真诚语调轻柔。
张良偏过头,轻轻恩了一声。
他的这位师兄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嘴角总是噙着一丝笑意,似乎不管世事如何骚动变化,任由风吹雨打满城算计到了他这里一切都市自然而然的落幕变得特别平和。
有点像春日的阳光,风中的杨柳
所以他不想和这位师兄牵扯太深,他担忧他未来要做的事情会殃及到对方。
如今韩国已经没了,秦国的铁骑磨刀霍霍的瞄准其他五国,小圣贤庄照旧小圣贤庄比力好。
颜路的神色突然流露出一缕悲痛
“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所以突然就睡不着了,子房你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好人都不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