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太上皇

　　凉亭下，满头鹤发的穆哲坐在石桌旁和一个年轻人对弈。旁边的侍从用着巨大的黄扇轻缓的扇着风，阳光把他晒得汗如雨下。

　　祁炤尘皱眉，向凉亭走去，突然被两个金甲侍卫盖住了。

　　“来者何人！”

　　祁炤尘愣住了，然后才发现这两个侍卫不认识他，要是以前，哪小我私家敢拦他？

　　商广衍走过来说：“我找太上皇陛下有事，麻烦二位快去通报太上皇。”

　　两个侍卫相互看了眼对方，显然是在犹豫，但他们照旧拒绝了，说道：“陛下有令，今早任何人不得打扰。”

　　商广衍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看着祁炤尘，然后便走了。

　　祁炤尘看向穆哲，发现那人也正看着他，但就只是看着他，并没有让侍卫让他已往，还一副看戏的样子。

　　祁炤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小我私家怎么越活越幼稚了？

　　祁炤尘也没有死缠烂打，直接转身离开了。横竖在大煜当国师和在齐国当也一样，齐国那边给的待遇还更丰盛些。

　　祁炤尘觉着现在自己就像一匹千里马。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穆哲见祁炤尘要走，连忙叫人去喊。与他对弈的王协放下棋子，饶有兴趣地看着祁炤尘的背影。能让晤帝都这么在意的人，还这么年轻，该是何许人也？

　　刘公公身子又矮又胖，一双短腿追起人来很是艰辛。他摆着手，喊着：“前面那小我私家停下！太上皇陛下让你已往。”

　　祁炤尘转过身看着他，刘公公只有他的腰那么高，以前也是，现在也是。只是现在的刘公公身上穿着的华贵衣裳是以前的刘公公从来不敢奢望的。

　　而且，他似乎没有认出祁炤尘来。

　　刘公公停下来撑腿喘着粗气，缓了一会儿后，说到：“你这小子走这么快做甚？快把老奴给累死了，走吧，陛下都快等着急了！”

　　祁炤尘没说话，随着他后面往回走。

　　“等会见了陛下态度放低点，这几天陛下心情欠好，你要是将陛下惹火了，我们这些奴才都要被牵连到，听清楚了吗？”

　　“你还没认出我吗？”

　　“嗯？”刘公公转过身盯着祁炤尘的脸，觉得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哪一小我私家。

　　良久之后，他转过头继续走，说：“杂家每天都要见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每小我私家都记得住，劝告你可不要随便跟我套关系。好了，到了。快跪下行礼！”

　　祁炤尘看着穆哲没动，旁边的刘公公跪下说：“陛下，人我带来了。”他扯了一下祁炤尘的衣角，示意他快跪下。

　　但祁炤尘照旧无动于衷。

　　穆哲没说话，也直勾勾地盯着祁炤尘。

　　他说：“你们先下去。”

　　周围的侍从奴仆全都退下了，王协也拱手告退。

　　祁炤尘坐在石凳上，看向棋盘，下的像是狗刨的一样。

　　棋盘是精美润洁的翡翠制成的，黑子是上好的墨玉，白字则是有价无市的丰玉。再看劈面那人，洁白细腻的扳指，千金难求的淮西缎锦，金冠金靴。

　　戴着这些工具不重吗？

　　祁炤尘直言不讳：“你现在似乎一个昏君。”

　　“哦？何以见得？”

　　“为君者，良，则如虞舜，宽厚仁慈，勤俭爱民。恶，则如夏桀，冷漠自私，贪财好利。”

　　“国师大人所言有理，但这些话放在我身上就纷歧样了。朕已经退位让贤，所用的金银并非国库之财，宫中的奴仆是收了朕的月银才受我驱使。怎么能算是昏君呢？”

　　祁炤尘不紧不慢地说：“那你在位期间有何突出的劳绩吗？你为黎民们做了什么满意的事吗？”

　　“朕裁官冗员，广纳贤士，生长经济和外交。勉励人民耕作劳作，开疆拓土。又取消了淮京一带的宵禁，使黎民的生活更快乐。派人出使外洋，带回来更多其他的粮食种子和技术。前人做到的朕做到了，前人没做到的朕也做到了。这难道不算是大劳绩吗？”

　　“你似乎很为之自豪？你住在这深宫，看到的是这高高的宫墙。你站在摘星楼的顶楼上，看到的是整座京城。差点忘了，你已经把摘星楼搬了。”

　　祁炤尘继续说：“你现在在宫里锦衣玉食，用着最好的棋盘，听着最恭维的话。你可曾看见就在京城一百里内，另有一些人因为吃不饱而饿死，另有一些人因为穿不暖而被冻死？”

　　穆哲想说些什么，祁炤尘没给他说话的时机，继续说：“你取消宵禁，商人们有更多的钱赚，穷人们可没有更多的钱花。你只顾看淮京的灯笼集成一条条光河，却不去看灯下的暗处的人们是如何偷取过往路人的钱袋！”

　　“我记得你现在还才五十岁，你以为什么样才算是老？是头发已经花白，身子已经佝偻了吗？你现在就退位，是在想：我已经老了，什么都干欠好了吗？你这是在推卸你身为天子的职责吗？！”

　　“够了！”穆哲喊道：“你又不是朕，怎么知道朕怎么想？我以前尊称你为老师，你却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离开了。你难道不知道我那几个皇兄都想让我死吗？如果不是商大人和北王支持我，你现在见到的就是我的棺橔了！”他被祁炤尘盯着难受，开始用“我”自称了

　　两人都缄默沉静了。

　　穆哲开口说：“我现在累了，大煜那么多人我不行能每小我私家的苦难都能看获得。现在的天子穆闵比我更有帝王之材，你去辅佐他吧。我把你的摘星楼搬到宫中了，你搬那儿去住吧，以后不要来烦我。”

　　祁炤尘看着以前只知道追着自己的小屁孩如今颓老的样子，最终下定决心把那句话说出口：“大煜这几年会有一次大灾，就连我也没能算出来大煜的结局。”

　　穆哲像是不在意地说：“横竖我也要活够了，不行能死后还要管这些吧？”

　　祁炤尘走了，穆哲见他背影愈来愈远，终于肯放松了，他叹了口气，鼻子很酸，居然有滴泪淌了下来。

　　大煜百年的基业啊！

　　他讨厌做天子，他也畏惧做天子。但是自己努力了二十多年，有朝一日竟会分崩离析，真是白活一世了。

　　他自嘲了一番，喊人拿来纸笔，任命祁炤尘为国师兼太傅，将以前的诏命也如数写下，包罗可以搭车入宫。

　　祁炤尘在宫门口等季长轲，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想：这新天子也太勤奋了吧，都不用用饭吗？

　　闲的无聊，他和守门的侍卫开始聊磕。侍卫们知道这小我私家是礼部尚书季长轲大人带来的，都不敢懈怠，说话也恭顺重敬的。

　　“你们能跟我讲一下关于丞相的事吗？”

　　“您是说商丞相？那您可问对人了，我以前是禁军里的杂员，经常见到商丞相。”

　　“商晥和禁军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可大着呢！您难道不知道吗？商大人可是当年的文武双状元呢！他原先在国子监和禁军都有官职，而且现在的禁军总督照旧商大人的挚友。可惜啊，商大人在升职后就退出禁军了，说是事情太多，忙不外来。”

　　“为什么要可惜？”

　　“您是没有亲眼见过商大人拿剑时的样子。他一小我私家能在一柱香内干倒一个营！”

　　不愧是南玥的大儿子，和他娘一样文武双全！只可惜……

　　这时，一辆轿子迎面而来，似乎要出去，旁边另有一群人随着。

　　那个侍卫立马弯腰行礼，风撩起了帘子，祁炤尘看见了里面那人的脸。

　　倾国倾城！

　　比南玥还要更胜一筹！

　　其中另有两个小孩子，但被盖住了。

　　那个侍卫直起身，祁炤尘问他：“那个女子是谁啊？”

　　“皇后娘娘，商菁，您都不识得？！”

　　怎么大煜悦目的女人都被别人捡走了，这样下去师弟不会孤苦终身吧？（显然，祁炤尘早已忘记自己也是个只身狗。）

　　祁炤尘下定决心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拉拢商菁的女儿和左裴安，苦了谁都不能苦了自家孩子。

　　他问：“皇后娘娘有女儿吗？”

　　侍卫有点疑惑，但照旧如实回覆道：“皇后娘娘三年前生了一对龙凤胎，皇子穆询，公主穆辞。”

　　穆辞，这名字一看就和左裴安很配！不外就是还要养十几年，要不把左裴安喊过来养童养媳？

　　祁炤尘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皇后娘娘是要去哪儿啊？”

　　“今天是皇后娘娘回家探亲的日子，应该是回商府了吧。”

　　日已高升，大臣们总算是下朝了。祁炤尘朝季长轲摆了摆手，吸引了一大片的大臣的注意。

　　年轻的官员认不得这小我私家，只觉得他长的挺悦目的的，一些年纪大的官员认出了他，都走了过来。

　　一看朝中的大官员全都到那去了，年轻官员更是摸不着头脑。

　　祁炤尘以前交友广泛，险些那个时候的朝廷命官他都认识。现在他终于体会到朋友多的坏处了。

　　人太多了，他只好一一解释，说下次一定到贵寓一叙。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后，他给季长轲打了个招呼，说不用给他留客房了，然后凑到商广衍面前说：“广衍啊，你看我都没地方住了，要不你收留我几晚？”

　　商广衍总觉得祁炤尘有所图谋，没直接同意。

　　祁炤尘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这样吧，我可以帮你一个忙，这样行吧？”

　　商广衍说：“那你能护我儿一生平安吗？”

　　祁炤尘缄默沉静了，商广衍看着他莫名哀叹了一声，原来就不应该期望的。

　　“可以。”

　　商广衍惊了一刹：“你是说真的吗？”

　　“嗯。”横竖这个商晥的劫和整个大煜的劫相连，祁炤尘不行能弃之不管。

　　他说：“你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就保商晥一日。”

　　祁炤尘觉得有点亏，改命可是逆天而行，会遭反噬的，但还好另有个上天的儿子站在我这边，应该不会出大事。

　　商广衍信了，他向祁炤尘拱手致谢，允许祁炤尘到商府留宿。

　　旁边的商晥看了半天也没看懂，总感受自己像是明天就会死。

　　祁炤尘上了商广衍的马车，这家人也太节俭了吧，马车这么小也不知道换新的，车轴呀吱呀吱地响着，像是下一秒就会散架一样。

　　见另外二人都坐的安如泰山，祁炤尘默默地拿出了护身的符纸。

　　商府离皇宫不远，祁炤尘却感受有千里之远。到了商府门前，他快速下车，似乎下一刻马车就会坏掉。

　　商府挺大的，就是有点旧，朱门有点褪色了，石狮子断了一条腿，就连牌匾都破了。

　　祁炤尘指着牌匾说：“要是商家祖宗活过来了，肯定会被你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