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赎身契
烈日高高挂，正午的阳光无处躲避。
门路两侧的尸首上已满是苍蝇，一股腐臭的味道飘荡在县城中。
另有喘息的人们病怏怏靠在房檐下，双眼无神，嘴唇干裂，一副病态。
郑先带着口罩，手上也擦拭上了酒精，扫视了一眼人群，脸色凝重：“看来情况不容乐观，王武派一队人去前面探探情况，其余的医官口罩带好，这是保命的家伙，另有不要触碰到对方的身体。”
救治他人的前提，需要先掩护好自己。
富贵站在身后，脸色苍白，没有了往日贱兮兮的面孔，腿肚子不停打颤。
“美意人，给老朽一口吃的吧，俺的孙女快要饿死了。”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老头，弯着腰，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人，眼中满是恳求。
富贵于心不忍，从怀里掏出一块饼。
瞬间。
适才还病弱的人们，死死盯着那块饼，眼中满是贪婪。
周围的人群步步紧逼。
在这样的情况下，人群早已将道德忘在脑后，腹中的饥饿让他们暂时忘记了人性。
还没等郑先招呼，留下来的禁军抽出尖锐的长刀，脸上带着冷意，只要这些人敢扑上来。
这些人就不再是难民，而是暴乱者。
作为总领官，郑先不能坐以待毙，高声道：“本官是奉圣上旨意来关内道救治黎民，圣上已经下旨，粮食正在运送的路上，若是有人胆敢反乱，休怪本官手下无情。”
这个时候，只能通过抚慰的方式让这群人冷静下来，但他知道，这样也只是一时的，人在饥饿面前什么都做得出来。
富贵飞快伸脱手，将饼交给老者。
下一秒，老者掰碎几半，放在小女孩的嘴里，沙哑道：“丫丫快吃，吃了就不会睡了。”
老者也是智慧者，自然知道这块饼不能留在身上，在众人的眼皮子低下吃的一干二净。
跪在地上给富贵郑重其事的磕了一个头，这才拖着单薄的身子走向一旁的屋檐下。
很快。
王武带着一队禁军回来，马匹的后面还随着一队人，打头的一名中年男子大腹便便，身穿蓝色官袍，眉毛自然下弯，气喘吁吁道：“下官林海参见总领官大人，不知大人如何称谓。”
林海飞快扫视了一眼总领官，心里微微惊讶，这个总领官也太年轻了，莫非是朝堂中某位大人的子侄，如果是这样……
郑先自然而然退却一步，因为他清楚的看见林海的脸上已经冒起了水痘。
旁边的王武冷声：“此乃太子属官，华县男郑令郎。”
林海眼珠子一转，小小年纪竟然能封爵，想必一定是太子身边的红人，立马赔上一副笑脸：“想不到声名远扬的华县男竟然如此年轻，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这是一个时机，如果把眼前的郑先伺候好，到时在太子身边美言两句，自己就能迈向新台阶。
可是吹嘘不能太做作，这样显得太假。
郑先颔首，他没时间和这人这里叨叨，开口问道：“整个县的黎民只剩下这些了吗，其余的人呢。”
林海心中一喜，幸好自己早有准备，“从大疫开始，黎民大多在城东空地，每日官府会城东开仓放粮，至于这些人……估摸是不愿接受官府的救济吧。”
“去城东。”
城东头。
四处都是黎民拥挤在一团。
林海叹息道：“作为一方怙恃官，下臣不忍看见这副场景，所以自发组织县中衙役，将黎民聚集在此，也是为了好救治灾民。”
看着乌泱泱的人群手中捧着破碗，拥挤在一团，拼命争抢着那就救命的米粥。
郑先眉头凝住，付托道“林县令，付托衙役让人群离开，另外将城中所有死去的人立马焚烧，一定禁绝靠近水边，再去找一些生石灰在县城扑洒一遍，从现在开始人群喝水只能煮沸。”
林海颔首允许，脸上神神秘秘道：“华县男这一路舟车劳顿，下臣在县衙备下粗茶淡饭。”
在林海的领导下，郑先向县衙的偏向走去，期间隐晦看了一下王武。
王武心领神会的脱离队伍，转身向巷子深处走去。
唐朝时期分食用餐。
看着林海口中的粗茶淡饭，突然体会到了语言的艺术。
鸡鸭鱼样样都有，心中恶骂了一句：FB。
林海见郑先没有露出反感的心情，笑呵呵道：“华县男，下臣敬您一杯，这县衙简陋许多，对比长安更是不如，只能委屈华县男迁就一下。”
官海浮沉多年，林海的每个行动都是设计过的。
喝了一杯酒，眼泪说来就来，掩面痛哭道：“华县男，下官对不起县中的黎民啊，下官看到他们如今衣不蔽体，心中实在不忍，下官在这里已任职十年有余，看待黎民如同看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每次听见他们叫我一声怙恃官，下官心中就如同针刺。”
“下臣还对不起圣上，没有将圣上的子民照顾好。”
郑先一愣，这人酒量如此不行，才一杯就醉成这样了，连声慰藉道：“林县令，你说的本官都明白，别哭了。”
……
林海看着郑先离开的背影，嘴角浮现一模冷笑，付托来身旁的主簿：“此子虽然年轻，但是行事却为老辣……我就不信这当官的另有不爱财的。”
“另有，大牢里的人都给我看好了，若是发生差池，你知道会怎么样……”
木房内。
郑先坐在书桌前。
“太子殿下亲启：吴山县人口不足五成，黎民游离失所，缺衣少粮，大疫之下，牲畜无存，吴山县令林海，善刁钻。”
郑先吹干墨迹，这才放心叠好。
这时。
王武敲了敲门，来到郑先身边，附耳轻声嘀咕。
郑先脸色一变，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
夜香楼。
自从上次郑先在诗会上名声大震。
小香两姐妹自然沾光，如今夜香楼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老鸨说起话来更嗲，扭屁股的幅度更大。
小玉坐在铜镜面前，娥眉微蹙，看着桌上的赎身契，呆呆愣住。
五千贯。
还只是一小我私家的价钱。
要知道西市一间黄金职位的铺子也才四千贯。
如今小玉两姐妹身份水涨船高，老鸨自然不想放过这两个香饽饽。
小香迈着盈盈法式来到姐姐面前，笑嘻嘻的扑在她的身上，指了指赎身契，笑吟吟道：“姐姐，我这里存了二千贯，加上你的三千贯，恰好五千，妹妹知道你从一开始就喜欢郑令郎。”
小玉见心思被说破，脸色微红，思绪开始回忆。
十三岁的她拉扯妹妹来到京城，刚开始险些被饿死街头，如果不是郑令郎美意扔了几个铜板，说不定她们两早就饿死在路上。
所以在她心里，不管其他人对郑先有何看法，自己也始终认为郑先就是一个好人。
可是一想到这样就得和相依为命的妹妹离开，心中一时间左右为难。
摇了摇头：“爹娘死得早，如今我在这世上只剩下你一个亲人，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
小香心中一暖，转移话题道：“姐姐，你长大了，比我都大了一轮呢，我来摸摸看。”
一时间。
房间高山草甸，百花齐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