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
罗小军愣了下,嘴里裹着的食物已经‘噗’地一口喷了出来,拍着胸口,差点被呛死。
四周的目光立刻聚集过来,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
薛梅注意到各人的反映,一张脸都羞红了,埋着脑袋,抱着饭盒就跑。
这李医生真是有病,喊那么高声干嘛,怕别人听不到么?
“嘿,李医生还欠美意思了。”
任晨瞥了眼逃跑的李医生,迈步来到罗小军跟前,挑眉道:“老罗,可以啊,进展神速啊。”
口中啧啧连声,心情戏谑,伸手拍了拍罗小军的肩膀。
“你来干嘛,尽坏我事,真是烦人。”罗小军红着脸,发现薛梅跑了,立即幽怨的推开任晨。
任晨惊为天人的看着他:“人家是新人入洞房,媒人丢过墙,你这新郎官都没定,就敢冒犯媒人,过河拆桥都这么急,小心事败,打一辈子王老五骗子。”
“你才打一辈子王老五骗子!”
罗小军翻着白眼,没好气道:“你这当的啥媒人,一点责任感都没有,尽坏我事,你看看,梅梅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闪开,看你的病去,我要去找梅梅。”
“梅梅都叫上了,你们到底生长到哪一步了?”
任晨刚医治了罗名山,又正巧到了饭点,闲得没事,拉着罗小军闲扯,八卦得很。
可惜,罗小军一门心思扑在了薛梅身上,哪有功夫搭理他,推开他,就跑。
偏偏这时候,薛仁民推着罗名山从医务室出来了。
看到任晨,罗名山挣扎着,又要下跪。
可惜,被任晨实时拦住了。
“罗神医,不行,万万不行,我真的受不起啊!”
罗名山眼睛通红,眼泪险些要流干了,紧紧握住任晨的手,哽咽着:“恩公啊,救命之恩,重如泰山,这让我怎么酬金的了啊!”
“你言重了。”
任晨面露苦涩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真不用这样。”
“回去好好调治身体,康复之后,多做点悬壶济世的善事,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这话让罗名山羞愧难当,哭得更厉害了。
以前他只看重金钱,为权门服务,享受荣华富贵,比谁都势力。
什么悬壶济世,只有傻子才会干,没有利益,谁会干啊。
可任晨救了自己,不要利益,不要谢谢,只当是小事一桩,唯一的要求是让自己多做善事,悬壶济世,做一个及格的医者。
这眼界,这境界,他拍马都赶不上,真是枉活了几十年啊!
“罗某受教了!”
罗名山羞愧的抱着拳:“罗某一定谨记恩公的教诲,永不敢忘。”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
任晨淡笑道:“早点回去吧,祝你早日恢复康健!”
“谢谢恩公,谢谢恩公了。”
听到这话,罗名山抱拳再次谢谢,脸上流露出无尽的敬意。
“以后但凡有用得上罗某的地方,恩公只管开口,罗某义不容辞!”
说着,递了张名片。
任晨接过名片,瞧了瞧,不禁一愣。
上面写着罗名山的职位:京城医学协会副会长。
“京城?你是从京城来的?”
罗名山点着头道:“恩公有空不妨去京城看看,江北太小了,要大展拳脚,还得是京城啊。”
“京城么。”
任晨目光庞大,心情略显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任晨不说话。
罗名山抱拳道:“恩公,要是到了京城,记得要联系罗某,罗某也好尽尽田主之谊。”
“嗯,我会的,保重身体。”
看着罗名山和两名学生离开。
罗小军拿着牙签剔牙,皱眉道:“那个罗神医咋这么眼熟?”
“该不会是京城那个上过电视的名医吧!”
薛仁民闻言,呵呵一笑。
“小罗好眼力啊,可不就是他么。”
“啊?”罗小军咬断了牙签,差点惊呼起来。
怎么连他都找任晨看病了?
难不成,他看不成的病,让任晨给治好了?
他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瘸腿,瞬间亢奋起来,甚至都听不到薛梅在后面嚷嚷。
而任晨站在门口,望着远方,目光徐徐有些涣散,透着一股伤心和忧郁。
八年了,是时候回去看看母亲了。
回到医馆。
任晨情绪一下变得极重起来,饭也不吃,直接上了楼。
登上楼顶,坐在最高处,叼着根烟迎风,任烟灰撒在自己身上,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发呆,眼神伤心到了极点。
他本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却发现只是一厢情愿…
再追念起往事,依旧是那么的痛。
痛得险些无法呼吸,那种感受跟当年看到母亲的尸体时的感受一样,生不如死!
任晨拍着胸口,深呼吸着,尽力控制着情绪。
可一拍胸口,拍到了挂在脖颈上的口琴,瞬间一愣。
那是一只古铜色的口琴,是母亲唯一的遗物,他一直贴身带着,怕弄丢了这唯一的念想。
他呆呆的看着口琴,香烟燃尽,烫到嘴,才双手抱着口琴,放在嘴唇上‘呜呜’吹奏起来。
呜呜悠扬的簧音穿透墙壁,响彻在医馆上空,悠扬、动听。
只是曲子中浓烈的忧伤,基础无法掩饰。
一时间,医馆的人全静了下来,在倾听那高空中的天籁之音。
围坐在餐厅前,刚要用餐的薛梅,眼中露出惊骇之色,看向楼上。
她无法想象,大骗子居然另有如此柔情的一面,竟然能吹奏出如此动听的曲子。
薛仁民嘴里裹着食物,张着嘴,心情同样惊愕。
“这,这什么曲子?怎么听着这么悲凉?”
随着曲调的旋律深入。
薛梅眼前一亮,刚要说话。
罗小军悲鸣一声:“是天空之城的主题曲,很经典的曲子,也是最伤心的。”
“嘿,看不出来,你还蛮有音乐天赋。”
薛梅没有注意到罗小军的心情,面露惊讶之色,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口道。
可薛仁民看着罗小军,却愣住了。
罗小军面露哀色,低下了头,用筷子捅着碗里的米饭,思绪随着曲调穿越,回到了从前。
半响,才缓过神来:“今年是不是辛丑年?”
“唔,似乎是。”薛梅吃着饭,含糊不清道。
罗小军捧着碗,愣了愣神:“十八年,正好十八年了。”
不明不白的嘟囔着,起身往厨房走。
“什么十八年了?”
薛梅看看薛仁民,二人听得云里雾里,搞不懂情况。
“十八年前的今天,是任晨的母亲遇难的日子。”
罗小军端着碗,脚步一停,背对着他们,深吸了一口气道:“也是他最昏暗的一天。”
说完,留下瞪眼发愣的薛仁民和薛梅,径直回到了厨房。
碗里的饭一口没吃,吃不下去了。
“十八年前,那任晨不是才六七岁,照旧遇难…”
薛梅第一次听到任晨的身世,不禁有些骇然,同时带着同情,看着楼上。
“嘘,不要讨论,让任医生听到会很伤心的。”
薛仁民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神情凝重道:“你今天乖乖的,别再惹任医生生气了,他孤苦无依,一小我私家走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要像家人一样,多给他点温暖,听懂了么?”
这次薛梅出奇的平静,没有顶嘴。
“原来大骗子这么可怜啊,怪不得这曲子这么悲凉…”
薛仁民闻言,立刻瞪了她一眼:“什么大骗子?”
“你怎么还叫他大骗子?一点事都不懂,任医生骗你什么了,你总这么对人家?”
“好好好,我不叫了,还不行么。”
薛梅早已经同情心泛滥,摆着手回了一句,内心不禁唏嘘。
大骗子真可怜啊,怪不得他骗术高明,可能真的是生不由己吧。
这要换做是她,从小无依无靠的,为了生存,也得骗吃骗喝,甚至都活不到现在,相反的,任晨身世那么凄惨,无依无靠,全凭自己努力,在医学上,都到达了那么高的境界。
而自己生活无忧,却不及人家一半,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啊。
正当薛梅有些自惭形秽之时。
医馆内,一下子变得极其平静,曲声戛然而止了。
楼顶,任晨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抱着口琴,迎着风默默的流泪。
霎时间,母亲那血肉模糊的尸体,瞬间又浮现在脑海中,鲜血淋漓。
任晨一下子全身绷紧,脸颊上的肌肉都在抽搐,恨意险些占据了大脑,情绪到了瓦解的边缘。
他险些要炸了。
然而,情绪瓦解的瞬间,电话声响起。
他一眼就看到了手机屏保,是林佳雪和女儿的合照,温馨的画面,让他逐渐清醒。
摁下接通键。
“任神医,我是韩碧啊!”
韩碧的声音中带着厦悦:“昨天不是邀请你和弟妹加入晚宴么。”
“我确定下时间,好派车来接你。”
声音似乎在山谷里响起,回音滔滔回荡在耳畔。
任晨用力晃了晃脑袋,缓过一口气,这才皱着眉头道:“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去。”
“你把时间和所在发给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