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焚租契,彰仁义
下午,大雪消停,天光放晴,邢孟坐在马车上,阿忠驾着车,一路向着李家屯行去。
马车的车轮比平时坐的要高许多,因为大雪及膝,车轮不高的话,很容易被堵塞住,直接抛锚。
雪后天气越发严寒,邢孟却穿着薄薄的书生服,丝绝不觉着严寒。
他体内气血澎湃,热气滔滔,就连坐在前边驾车的阿忠,也感受到热意,有种温暖如春的感受。
他的身躯,已经到达蚊蝇不敢落,冷气钻不透的田地。
“少爷,这大冷的天儿,咱去李家屯干啥?”路上,阿忠没话找话,瞎聊起来。
“去办钱粮的事。”
“哦,是去收租子吗?”阿忠闻言,不由打开了话匣子:“哎!今年老黎民可就苦命喽,我在贵寓做下人,每月另有例钱领取,日子不宽裕吧,但也过得去,贵寓对我们下人也不赖,包吃包住,例钱也正常给,不像有些府,包吃包住就不给例钱了!有了例钱,就能接济家里,日子就能维持。”
“阿忠,你家里几口人?”邢孟询问道。
“少爷,我家有六口人,除了爹娘,另有三个弟弟妹妹,年龄都还小,家里就靠我娘织布,我爹劈柴,我在贵寓干差事挣钱生活呢。”阿忠连忙回道。
“那日子够艰难了。”邢孟道。
“难是难,不外饿不死人不是!许多人家时不时就有饿死人的情况,往年除了丰收年,普通的年份也时不时有饿死人吃不饱的情况,刚生出来的孩子基础养不活,要么扔了,要么当肉煮了吃,哎……惨得很!”阿忠叹气道。
“吃孩子?”邢孟皱眉,倒吸口气。
“没法子啊,下不去嘴就换成别人家的孩子,否则怎么办,活不下去,没有吃的各人就都得死。这照旧往年,今年下这么大雪,夏天又干旱,收成少得可怜,这种情况啊,就更多了。”阿忠无奈的道。
邢孟闻言,陷入缄默沉静。
他倒是听过古代饥荒有易子而食的事情,但认真实在身边发生,心理照旧无法立刻接受。
没想到,情况比他想象的越发糟糕。
这个世界,阶级之间,因为绝对力量的存在,导致很是明白。每一层阶级之间,都像是存在着一条鸿沟。
往往这种鸿沟,就会导致极权统治,极端的暴乱,极致的疯狂。
社会也自然无法稳定。
“哎!”
一声叹息。
许久。
“少爷,到了。”阿忠喊道:“前边就是李家屯了!”
邢孟揭开车帘子,走下马车,道:“去把李家屯的村正叫来。”
“好嘞,少爷。”阿忠走后,没片刻,便领着一个黝黑男人走来,正是今天上午去邢家的佃农代表。
“邢令郎,您是来收租的?今早上邢家主不是说可以宽限些时日嘛,这要是现在就收,我们就算砸锅卖铁卖掉子女,也凑不齐哇,哎……”
黝黑男人一见到邢孟,脸色便有些难看,唉声叹气不已。
“村正,我不是来收租的,你将各人伙都召集过来把。”邢孟道。
“啊,不是来收租的?”黝黑男人有些惊讶,闻言,只好去挨家挨户召集各人过来。
邢家是他们这些佃农的主家,要收租也是通情达理的,要不是实在是没有余粮,他们也不会拖欠着不给。
纷歧会儿,李家屯两三百口人便聚集在村里的大广场处。
邢孟环视一圈,看见各人基本上都是面无菜色,一个个脸色泛黄,嘴唇干裂,骨头瘦的能拆了当柴烧。
尤其是有些小孩子,穿着单薄的衣服,破烂烂的,遮不住身体,胸前根根排骨挺着,真跟皮包骨一般。
而且,由于长时间吃不饱饭,眼神都显得很是空洞,没有色泽。
“邢令郎,都到齐了。”黝黑男人苦着脸道。
“好。”
邢孟颔首,走到村民前头,手里拿出一卷卷纸张,喊道:“列位,这是你们今年的租契,上面写着要缴纳的租子!每家每户都有,都写的清清楚楚。”
“哎!日子这样,可怎么活啊,自己都快饿死了,还怎么交租子。”
“各人都是人,我们怎么就活得贱命一条,随处这样受人压迫,官府世家不管我们死活,只管着从我们身体里割肉抽血,这是拿我们当油榨呢!”
“有啥盼头啊这日子,还不如死了算球,他娘的贼老天,哎……”
……
村民们在底下,有气无力地议论着。
死,其实不难,难得是生死之间的,在世。
撕拉!
突然,邢孟举起租契,伸手自中间一撕,将几百张租契纸撕成两半。
村民尽皆愣住。
什么情况?
不是来收租的吗,撕了干啥?
“列位村民,我知道今年又是夏季干旱收成少,冬天又遇上这几十年不遇的大暴雪,各人的日子都很难,我今天做主,给各人把今年的租子免了!明年收成好了,各人再交!”
邢孟高声道。
霎时,一片寂静。
这世道,另有田主不要租子的事儿?
“邢令郎,您就不要开我们玩笑了,这租子我们暂时交不起,再宽限些时日,我们会想措施尽快交齐的。”黝黑男人苦笑道。
他认为,邢孟这是在闹玩笑消遣他们。
“我没有开玩笑!”
邢孟脸色一肃,道:“村正,你来验验真假。”
“好。”
黝黑男人闻言,走到跟前,接过来一看,也是愣住了,转身对众人道:“是真的租契,没错!”
“很好。”邢孟取出火折子,哧啦一下点着。
马上,几百张租契呼呼燃烧起来,眨眼间便化作了灰烬。
“今天我将这些租契都焚烧了,希望各人不要有肩负,先全力以赴渡过灾荒才是要紧的。各人是我邢家的佃农,如果遇到灾荒,我们邢家抛弃各人,逼着各人交租子,那就是不仁不义,这绝不是我邢家的作风。今天我来处置惩罚掉这些租契,过两天,我会派人送来些粮食,眼瞅着要过年了,不能让各人瘪着肚子过新年吧!”
邢孟声音嘹亮,响彻在众人耳畔,所有村民在愣神后,反映过来,连忙跪在地上喊道:“谢谢邢令郎,谢谢邢令郎……”
许多人眼眶湿润,哭作声来。
这么多年,不管是不是灾荒之年,基本上就没人在乎他们这些佃农的死活,可邢令郎没有!
他焚烧了租契,而且他说的这些话,让村民们感受到了温暖,内心深处涌动出强烈的感动。
“邢令郎大恩大德,我代表李家屯谢过您。”黝黑男人红着眼眶,跪在地上给邢孟磕头道。
“快请起,各人快起来。”
看着呼啦啦跪倒在地的黎民,邢孟连声道。
待邢孟离开许久后,李家屯的村民们另有种不真实的感受,似乎一切处在幻梦中一般。
“少爷,您可真是个好人。”阿忠由衷隧道。
他本以为邢孟是去李家屯收租,没想到居然是焚烧租契,还要送黎民们粮食。阿忠本就是穷苦身世,看到这一幕,心头不由很是感动,发自肺腑地认为邢孟是天底下少有的好人!
而邢孟的这一举动,也迅速流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