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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四
三
……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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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程阮眼睛动了动。
大丫鬟琼笙从后面贴上来，轻缓的道：“女人，可是要起了？”
程阮抱着被子翻个身，眨了眨眼睛，笑。然后伸出白嫩的手将琼笙拉下来，贴着床沿坐下，“琼笙姐姐。——先前我迷迷糊糊听见娘亲那边的琳琅姐姐来了，是么？”
琼笙颔首笑道：“是呢。琳琅过来说二女人新研究出来个泡茶的法子，太太试了试，很是不错，让女人已往一同尝尝。”
“可是我不喜欢二姐姐——”
程阮说这话的时候嘟起了嘴巴，两边脸颊气的兴起来，眼睛里面带了一点苦恼和气闷。
琼笙见了不禁笑道：“女人这话说的孩子气。老太太说的是不错的，女人该同着夫子学学文，学学礼，不能总是看着一团和气。”
程阮嘟着嘴戳了戳琼笙的腰，“琼笙姐姐！我没有说着玩，我真的不喜欢她！她看我的眼神一点儿也差池，又轻蔑又恻隐的，离奇的不得了！而且你看她在奶奶面前说的那些话！就算我再孩子气，也不会分不清轻重啊，为什么她一句我还小就给我定了罪！另有——”
琼笙笑着揉了揉她的脸颊，“是，是，是，我们五女人长大了，什么都明白了呢。——可是要起了？”
程阮便哑声了，扶着琼笙的手起来易服，只是面上依然是气鼓鼓的。
她就是不喜欢二女人程婧！都说了许多几何次了，可是各人都当她是孩子气犯了，一点儿也不愿放心上。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似的。
哼！
琼笙轻柔地帮她穿上衣服，细细的捋好衣服上的垂边，见她依然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刮了刮她的脸，笑道：“女人，二女人究竟身世可怜，又是在寺庙中长大的，女人该多担待。老太太和太太也是怜她现今孤苦，这样懂事，免不得招人疼些。女人又是府里嫡亲的孩子，所以这才要求严了些啊。”
“我知道啦——，她母亲不是良家子嘛，所以出生就见不得人。加之她母亲过世的早，大伯父去年也去了，奶奶想着她孤苦，又在寺院孤零零待了这许多年了，这才把她接了回来。”
“我会乖的啦，大不了不理她就是了。”
琼笙听了，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心想，果真五女人照旧个小孩子呢。
如此说着话，便也到了。
琳琅老远看见她们过来，迎上来笑道：“五女人可算是来了，太太都问了好频频了，又怕小丫鬟们不妥贴，特让琳琅特地来这儿候着女人呢。”
程阮抬起头，软软蠕蠕的叫了声，“琳琅姐姐。”
琼笙也是微微一笑，同她相互见了礼，“辛苦你了，琳琅。”
琳琅笑道：“哪有什么辛苦的？倒是五女人，今儿太阳大，五女人一路过来，可热着了？晒着了？”
程阮乖乖的摇了摇头，“琼笙姐姐一路带着走阴凉底下，有风，很舒服呢。”
琳琅闻言微微一笑，迎着她走了进去。
一入屋子，便感受一阵凉气铺面袭过来，温柔可意，又不砭骨。程母先前就尖着耳朵听她们消息，见程阮进来了，便笑着道：“可算是来了。还好先前还未急着煮茶，否则不正浪费了？”
程阮随意屈了屈身，当是见礼了，小步跑到程母面前，团抱着她，嘻嘻笑道：“今儿日头大，午间支着看了会儿书，委实犯困，索性就先去睡了会儿。琳琅姐姐来的时候阮阮还睡着呢。”
程母笑着戳了戳她的脑袋，“琳琅那丫头回来便告诉我了，想着你即是这样的性子，便没再招人去叫你。不外你也太随意了，进来怎么连声二姐姐都不叫呢？”
程阮埋在程母怀里，听见“二姐姐”三个字，笑容立时便下去了。不外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程婧却已在一旁开了口，约莫是那翟扇掩了面的，声音带点朦胧。
“二伯母不要责怪五妹妹，妹妹年岁还小，等过两日奶奶将女夫子的事情定下来，齐家同去进了学，自然也就好了。”
程母揉了揉程阮的脑袋，笑道：“这孩子，生性就是个贪玩的，小时候也是四书五经女训女诫读惯了的，就是改不了这么个毛毛躁躁的性子。让夫子过来拘一拘，倒是也好。”
程阮闷闷隧道：“可是母亲先前不是说，阮阮这样活波，挺好的么。”
程母笑着拉起她来，“可是阮阮长大了呀，应该学着这些事情了，否则日后同裴家的令郎完婚了可如何是好？”说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若是有一半二姐姐的懂事，我也就放心了。”
程阮嘟了嘴。
又是二姐姐！
程母捏了捏她的脸，“乖，去同二姐姐打个招呼，咱们就可以品茗了。这是先前你二姐姐特意做的炒茶，味道很好呢。”
程阮闷闷的叫了声：“二姐姐好。”
程婧扣着翟扇，微微抬了抬手，笑着道：“五妹妹不必多礼。”
程阮往上瞥了一眼，正看见她别有深意的眼神，心里面越发气闷了。
早知道程婧还没走，她就不来了。明明眼神差池来着，面上还总是笑着。就是跟琼笙讲，琼笙也说是她多心，真讨厌！
母亲也是！干嘛当着面这样数落她！明知道她不喜欢二姐姐！况且她在外面的时候，什么时候礼数不周全过，非得这样揭人的短！
哼！
程婧往她这边瞥了一眼，笑了笑，然后抬手开始煮茶。
母亲在旁边道：“这水也是有来头的，是你二姐姐这几日天还没亮就带着丫鬟们去园子里的牡丹花上拨下来的露水，好几日了，才有了这么些，就说带过来给你尝尝呢。你却偏偏闹脾气。”
程阮支着脑袋看着，没说话。
程婧将水倒入鍑锅中煮沸，待到三巡过来，取极品香茗入沫饽，斟茶两盏，放在了她们两人面前。
不必刻意去嗅，茶香已经盈室。
程母见程阮看得呆了，倒是欣慰了些。琳琅却走上前来，在她耳边耳语了两句。
程母轻轻颔首，示意知道了。琳琅便又退了回去。
程母笑着碰了碰程阮的脸颊，“可是看呆了？”
程阮转过脸朝程母嘿嘿一笑，“好漂亮。”
“正是呢。——阮阮，你先同二姐姐坐着说会儿话，母亲有些事，需要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程阮看了看程婧，皱着眉头想了想，乖乖的点了颔首。
程母微微一笑，带着琳琅走了出去。
程阮抬起杯盏抿了一口，赞道：“真好喝。”
程婧在劈面微微一笑，“五妹妹喜欢就好。”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轻啜了一口，走到程阮这边，坐下，向着她微笑，“五妹妹。”
程阮身子往另一偏向移动了半寸，“二姐姐，有什么事么？”
程婧笑道：“五妹妹，姐姐自幼生在寺庙，所以府中规则多有不懂，若是哪里无心冲撞了妹妹，可否请妹妹如实相告，姐姐一定纠正。”
程阮显然没料到程婧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一时哑然。然而仔细一想，除了她眼神总让她觉得怪异，话里有时候让她感受有些别样意味，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呢。
眼神，或许真如琼笙所说，是她多疑；而言语，或许她也只是想讨好母亲和奶奶，所以才一贯的顺着她们说话罢。
程阮咬了咬下唇，眉头皱了起来，眼睛里尽露纠结情绪。
程婧双眼紧盯她的变化，见此微微一笑，道：“姐姐知妹妹必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是以今日特地来二伯母这里奉茶，即是想着能和妹妹握手言和。——妹妹，你可能给姐姐这个时机呢？”
她的眸子依然一动不动的看着程阮，只是内里的情态越发真挚感人。
程阮一时也把禁绝了，她看着程婧一脸真诚，默默的想：
唔，是不是以前真的误会二姐姐了？
程婧却一脸郑重其事地取出一块玉佩来，“五妹妹，你看，这是奶奶给姐姐的玉佩，姐姐把它送给你好欠好？就当是我们握手言谈的信物，怎么样呢？”
程阮呆呆的看了看那块玉佩。这块玉佩是奶奶随时带着的，她跟奶奶要了很久了，奶奶都不给。没想到现在居然二姐姐要送给她。
二姐姐是好人呐。
答不允许呢，答不允许呢，恩，允许吧，就是这样，O(∩_∩)O
她想明白了，便点了颔首，脸上笑容绽开，脆生生的应了一句：“好。”
程婧笑了。
将玉佩放在了程阮的手心。
但是程阮并没有拿到玉佩，在她伸手去抓的前一秒，程婧将玉佩扔了出去。
落在地上，“咣当”一声脆响。
碎了。
程阮受惊的望向她，“二姐姐！”
程婧却扑到了碎玉堆前，眼泪哗啦就落了下来。
她看着面前的碎玉，掩着嘴哭道：“五妹妹，五妹妹，五妹妹——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也不应该摔了奶奶最喜爱的玉佩，婧儿允许过奶奶会好好保管这枚玉佩，这样，这样，这样，我怎么同奶奶交接呢。”
她的眼泪落的厉害，不外片刻，程婧的面上就全是泪水。声音却凄厉得让人想哭。
程阮看看在远处摔碎的玉佩，又看了看程婧，一时，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真的是她没有拿住玉佩么？
真的不是程婧直接扔出去的么？
可是，她第一次看到二姐姐哭的这样厉害。
况且，她们之前还说了要握手言和的。
况且，这个玉佩还这么漂亮。
……
程阮站起身，埋下了脑袋，呐呐道：“二姐姐，对不起。”
却不想身后却传来声音，“蕙仪，你的好女儿啊！”
蕙仪，是母亲的小字。
声音，却是奶奶。
程阮惊讶的转过身去，看见母亲和奶奶都站在门口，身后的丫鬟仆从埋着脑袋，一个个都缄默沉静着。
她站起身来，忙乱的摆摆手，“奶奶，奶奶，不是我打碎的！”
老太君却只是闭了眼，再睁开时，眸中冷光大盛，“程阮！我虽知你一贯不喜欢你二姐姐，却只当你是孩童心性，不想你如此跋扈，竟摔碎你大伯父留下的唯一工具！”
程阮呆住，看着老太君，一时竟说不出此外话来，只呐呐的重复道：“奶奶……不是我……不是我……”
程婧却从碎玉堆前膝行过来，皓腕从湖蓝暗花蝶纹的水云袖子里面伸了出来，抱住了老太君的腿：“奶奶，不是妹妹的错，是我不应该将玉佩拿出来的。奶奶，奶奶，你要责怪就责怪我罢。不要责怪妹妹了，她还小。”
她说罢朝着程阮这边看了一眼，眼里依然是盈盈的泪水，唇角却有一丝讥笑的弧度。
程阮猛地扑上前去，“你冤枉我！”
“程阮！”
老太君怒喝。
程阮却抬头顽强的看向了老太君，“奶奶！她冤枉我！那块玉佩基础就是她打碎的！”
老太君怒极反笑，“好得很！好得很！——程阮，我只当你是不懂事，没想到竟然有这样恶毒的心思！这照旧我们在眼前，若是不在眼前，还不知你会怎样欺负婧儿！”
她带着程婧坚决转身，“你自己好好反省！若是这样一贯不知错，便再也不要来见我了！”
程阮全身一僵。
从前最宠她的奶奶，现在，却不相信她了？
她的心里泛出苦味来，一时只愣住，连说什么，做什么，全都忘了个洁净。
程母也没有来慰藉她，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同样走了。
程阮慢慢的蹲下身。
她抱着膝盖，心里面五味杂陈。
竟然没有人相信她。
明明不是她做的。
程阮一动不动，直到金乌西落，灯火都被点亮，照着屋内四方世界光影斑驳。
琼笙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轻轻摇着她，“女人？女人？我们回去了吧。”
程阮抬起头，“琼笙姐姐，你相信我么？”
琼笙抬手顺了顺她的鬓发，“女人，那块玉佩是大老爷送给老太君的，大老爷自二女人母亲去后一直缱绻病榻，并怨恨老太君不愿让他和心爱的人结婚，把自己的工具全部烧完之后净身出户。老太君悔之不及，这才一直将这玉佩放在身边。那个，究竟是二女人的怙恃，留给她唯一的工具了啊。”
程阮苦笑，“琼笙姐姐，你也不信我。”
她站起身来，“我想一小我私家走走，你回去吧。”
没有等琼笙说话，她已经快步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