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时淡淡的一笑，自顾自的说起太祖高天子起兵的故事，依照义帝之约先入关中而为王，入咸阳城约法三章于士民秋毫无犯，而且封宫室府库只是收走秦帝国丞相御史律令图籍藏之，尔后还军灞上期待项羽入关。
着重讲三年灭秦之速，五年灭楚寥寥一笔带过，宫室之内上至太子下到内侍都听的一头雾水，王臧忍无可忍呵叱道：“太中医生到底要说什么？讲这些众所周知的故事来转移太子的注意力吗？”
“太子难道没有发现其中的玄妙所在吗？太祖高天子得为之正天下叹服的秘密，另有我汉制的基础基础所在尽在其中。”
太子少傅狐疑的望了一眼无可奈何，刘彻却托着下巴问道：“愿闻其详。”
“世人皆知秦残暴而失天下，却不知残暴为何物，于是诸如贾谊之辈就牵强附会出秦法严苛的结果，此论尤以儒生最爱重复提及，譬如王少傅即是如此，其实暴秦的源头是六国怨恨，而非秦法严苛。”
王臧忍不住破口痛骂：“一派胡言！如果秦法不严苛，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造反呢！你堂堂列侯居然遮盖暴秦必有诡诈用心，臣请殿下严惩平阳侯！”
刘彻两眼一翻权当王臧在胡扯，心里暗自讥笑这个老师太迂腐，除了重大礼仪祭祀上高声喧哗的不敬罪算半个因言开罪，否则只要不是用巫术诅咒天子，都不会触及因言开罪的门槛。
曹时冷笑道：“王少傅乏智，竟然把汉承秦制四个字都忘得一干二净，当年太祖先入关中关闭宫室府库，而唯一拿走暴秦丞相御史的公牍、律令、图书、户籍名数，不光掌握暴秦的山河地理图形，更了解认定户籍百业生长，门路交通关口等具体情况，以上的所有事物比咸阳所藏的百万黄金，金珠玉器要值钱万倍，这才为汉家五年灭楚打下基础，你对这汉承秦制另有疑问吗？”
太子刘彻名顿开道：“原来我一直想不明白，太祖以作甚凭借定鼎天下，原来是有这样重要的工具作为辅助。”
曹时慢慢的露出自己的杀手锏：“典策不光为我汉家山河稳固立下劳绩，还奠基了我汉制的所有执法权要制度的基础，在秦法的基础上由萧何，叔孙通加以修补得出汉制，请问王少傅，若秦法残暴，那么汉承秦制，又当如何？”
“对啊！秦法严苛，那么汉承秦制是不是也很严苛？”险些同一时间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点。
王臧脸色灰败，连退两步踉跄摔倒，汉承秦制是天下共知的原理，天子言行皆出自上古，若秦灭于秦法严苛，置汉家于何地？
曹时再接再厉反驳道：“贾谊的《过秦论》里用了许多夸张的修辞，好比不信元勋，不亲士民，却不知残暴的秦王没有杀过一位有功大臣，曾经厚遇布衣尉缭子，重用年轻莽撞的李信，纵然灭楚大北而归也没有处罚，如果说秦王残暴也是说不通的，耳食之闻言过其实是你们儒生最大的毛病，不能做到就事论事肯定他人的劳绩，一味的抹黑而不假直述是你们心不正。”
此时现在，王臧已经是目瞪口呆，几十年来他受到教育是强调“仁礼”二字，用虚头巴脑的大仁大义去攻讦曹时只会落入他的陷阱，坐实了心术不正的体现。
刘彻按捺不住地敦促道：“太中医生快说为什么暴秦灭亡，为什么叫暴秦。”
曹时又说道：“《过秦论》里也有正确的地方，秦亡于基本不稳恩义未立，六国旧民对灭国的恼恨还影象犹新，泛起了著名的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我想其时的六国都有类似的誓言，只不外我等楚人夺天下而最着名而已，称暴秦是因为秦王无故伐六国失之残暴，六国里尤其以楚国，齐国最为怨恨。”
楚国很早就被秦国当冤大头耍的团团转，楚怀王竟然被连续骗频频竟受骗到咸阳直到死后把尸体送回去，楚国人深以为耻直到被秦所灭依然咬牙切齿，痛恨秦人背信弃义两面三刀。
齐国的情况也差不多，齐王当年与亲王并称工具二帝，战国末期与秦国同盟以为不会被灭，没想到秦王政基础没有放过盟友的计划，最后把齐国从舆图上彻底抹去，齐王也被活活给饿死。
这两家差异于三晋常年与秦国交战早有臣服之意，也差异于燕国地处偏远的不毛之地，齐楚是春秋时代曾经称霸过的霸主国，所以两国士民对灭国之恼恨意最浓，于是有秦之残暴无故灭国的说法。
太子舍人正其时听的入神，不时的摇头晃脑很是欣然以对，就连韩嫣的好兄弟公孙贺也不由改变看法，对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太中医生另眼相看。
这时候只听他说道：“秦王政虽然可称得上一位明君，奈何诸侯并立是三代以前就传下来的正统，圣君尧舜垂拱而治天下时也有部落诸侯疏散于大河（黄河）两岸，秦王以武力杀伐统一天下打破了几千年的传统，六国遗民对秦的恨意不散，加之秦王政猝死而有权臣阉人行专擅之权，秦二世与奸臣党徒矫诏杀太子诛上将，倒行逆施鱼肉黎民，所爱者挠法活之，所憎者曲法灭之。
于是本以沸腾的六国遗民早已按捺不住，于是揭竿而起灭暴秦还六国故土，于是才有义帝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而项羽背誓自行大封诸王令天下不平，蹂躏糟踏降秦士民谋害义帝更是失天下之举动，于是太祖挥兵东进定鼎天下。”
刘彻听的如梦初醒，良久才叹息一声：“原来秦灭汉兴有如此多的因由，看来元勋列侯身世也是有利益的，说起先秦典故一清二楚，不愧是平阳懿侯（曹参）之后，少傅今天身体不适，早点回去歇着吧！”
“喏！”王臧涨红着脸怏怏而退，被太子劈面斥退出去被他视为莫大的侮辱，心里对曹时的恨意也就更浓了。
言辞之间看不见的交锋要比明道明抢的拼杀更可怕，年轻的内侍们被吓的脸色发白惊惧不已，他实在怕极了曹时如鹰隼般的目光，那目光落在韩嫣身上就被斥退，王臧又被斥责出去，他们很担忧会落在自己身上。
刘彻转而对曹时问计：“太中医生认为立明堂，改服色为什么不行行？虽然那王臧说的工具有错误，但是吾以为这几条照旧很有意义的。”
“臣请殿下赎罪，斗胆问殿下一个问题，再请内侍舍人回避一下，以免谈话随意泄露出去。”曹时轰轰烈烈郑重其事，让躲在角落里的几位太子舍人很是尴尬。
有几个舍人就地跪下来求告：“殿下！太中医生有话可劈面说，在这青天白日之下，禁省之中不会有人随意泄露秘密之事，为什么要规避我等旁听呢？”
刘彻一摆手高声呵叱，内侍与舍人们只好怏怏而退。
待所有人退下，曹时稽首陪罪一声：“汉兴以来至今传三世有四代天子，孝惠帝为高后排挤早丧可不计在内，单论太祖高天子、太宗文天子以及当今圣天子，这三位人主的治国方略以及对朝政的把控上哪位最优。”
刘彻马上拉下脸怫然不悦：“妄议天子是重罪，太中医生莫非头脑昏聩忘记子不行议父吗？”
曹时不发一言稽首服罪，体现自己认罪服法若太子不兴奋就把他抓走审讯，虽然国是的策问就不用再想了。
“哼！算你有言在先免你的罪，只此一次不行再犯了！”刘彻冒充哼哼唧唧半天似乎很生气的样子，良久才说道：“太祖高天子功最高，太宗文天子治国最好，父皇继续太宗之志，这下你可以满意了？说清楚你该说的。”
“殿下耍了手段，说的不尽不实呀！”
对于太子耍起小智慧，曹时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太祖治国策定无为而治，分封诸侯王拱卫四方，当天下的异姓王被清除又杀白马盟誓封列侯守护关中，天下的王侯如指臂使，纵然年年征战也没有影响黎民休养生息，治国也是天下第一。
北伐匈奴不小心落入白登之围，以冒顿单于的凶狠残暴也只是围住汉军，直到陈平行贿匈奴阏氏让匈奴人退却，试想冒顿单于是那贪恋美色的无能之辈吗？若废匈奴人畏惧我汉军之强，而担忧拼死力杀汉军反而两败俱伤，何须浪费时间围雄师于白爬山，太祖天子去世，汉将再也不敢对匈奴进攻，由此可见上下的差距。”
刘彻听过了大摇其头：“差池！太宗治国最上，免除赋役与民休息，在未央宫中节衣缩食减田税为三十税一，万民皆称太宗为贤君，你说错了。”
“殿下难道没觉察，太宗到圣天子一直在做一件事情，削弱天下的力量实现大权在握的目标吗？贾谊最早献削藩策，晁错继续而任用之，我等列侯也是贾谊献计削弱，最后把太祖立下拱卫汉家山河的力量削弱洁净，殿下以为朝中还剩下什么人？”
刘彻很是不兴奋地哼了一声：“虽然是贤臣名将。”
“难道李斯、殷通难道不是能臣吗？赵高不是心腹吗？王离不是名将吗？秦始皇英明如此，又怎能阻挠权臣与阉人的贪婪，当年太祖高天子正是看到全行郡县制，而天子身边缺乏可以依仗的力量，这才大封天下王侯的吗？殿下熟读历史当知道鲁国三桓、三家分晋、田氏代齐的典故，卿族太强则君权衰落，强如秦王政一人治世定鼎天下，奈何权臣阉人尾大不掉从中作梗，矫诏杀扶苏赐死蒙恬，致使秦失其鹿，而天下共逐之。”
刘彻默不作声，他的心里仍差异意曹时的看法，总是不自觉的倾向于中央集权的独裁制度，人类与生俱来的权力欲望是不会轻易消退的，只不外他一时半会找不出好的措施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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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汉高祖，汉惠帝时代到没有疯狂抹黑秦始皇，自从华文帝时代出了个千古难见的奇才贾谊，秦始皇就彻底定性为暴君模板，也只有夏桀、商纣可以匹敌，其实论残暴秦始皇还不到晚年汉武帝的十分之一。书友们请赐予乌梅力量吧！我要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