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心中有了疑惑，晚上在流音阁时，程曦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还时不时拿眼神偷瞧王氏。
“……曦姐儿，曦姐儿？”
程曦回过神，见沈纭正笑盈盈望着她。
“啊？”
沈纭也不在意，只一副生动好奇的模样，道：
“曦姐儿，我适才问，你可知道寿宴那日还会有哪家的小姐太太们会来呀？你瞧，王家妹妹、叶家的姐姐妹妹们，另有我们，都是初来乍到，不认识人。你若是知道，就先告诉了我们知，也好有个准备，省的那日闹出笑话来！”
她说着，向众人讨意见，便有人笑着赞同了。
程曦愕然。
她将在座的女孩子环视一圈。
只见沈纤同叶家两位女人也是拿眼望着她，有些期盼的样子；沈绰脸色不太悦目，坐在那里谁也不瞧；叶家另外两位女人交头低声说着话；王筝行动优雅吃着菜，似乎没听见沈纭说得话。
……这是欺她年幼不懂事呢。
她爽性利落地摇头：“我不知道。”
沈纭的心情有些尴尬，但程曦可不管——她一个五岁的孩子，还没学会看脸色呢。
坐在那低声说话的叶家小姐停下攀谈，朝沈纭望来，其中一个笑着说道：
“曦妹妹还小，即是听了也记不住，沈四女人向她探询只怕是探询不到什么的。”
程曦瞧去，那女孩穿着豆青竹枝纹对襟通袖，陪着条月白襦裙，脸蛋细长，眼睛有些小，十五六岁的样子，瞧着同沈绰差不多年纪。
是叶家的几小姐来着？
程曦压根记不清。
“叶六小姐这话说的，旁的倒也而已，‘探询’二字我可万万受不起。”沈纭冷下脸来，“我们姐妹头一回来京，加之日后我大姐姐要嫁入程府来，只想着这回万不能堕落丢了她的脸面，又怕不仔细冲撞了人，这才随口就问了。也怪我，没那么多心思，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到不知……原来还可以探询些什么。”
一连串的说辞下来，叶六小姐反让她倒打一耙。
被无端端拉下水的沈绰，脸都气白了。
程曦觉得挺有意思。
这些女孩们都把自己当不知事的，行事说话不会忌惮太多，她乐得在一旁冷眼瞧着，就跟悄悄看白戏一样。
叶六小姐身边的那位，忍不住便呛了回去。
“也是我们大伙儿不够周全，谁都没想到要问一句。沈四小姐你不若再问问，有谁家贵寓的爷们要来，也好让我转头去提醒下哥哥们，行事妥当些莫要冲撞了人！”
有人听了这话，便轻笑起来。
啧啧，这也是个厉害的。
程曦感伤着，小眼圆溜溜看着这些女孩子们你来我往。
只见沈纭气得直瞪眼，沈纤低下头拨弄起自己碟中的菜，叶家另外两位小姐便扯了此外话题聊开去了。
王筝依旧端雅秀丽的坐在那儿吃工具，似乎一个字都没听见。
沈绰夹了一筷子菜给沈纭，强压着火气，道：
“四妹妹，这鹌鹑茄子做的隧道，你尝尝。”
众人便有默契的将这茬揭了已往。
候在一旁的小丫鬟们这才上来给众人布菜。
程曦戳着碗里的虾子，暗自琢磨。
沈纭是天性如此照旧家中养得骄纵了？前些日子相处，只觉得她伶俐会来事儿，到没发现原来是个说话做事不外脑子的。
她就不怕冒犯了叶家几位小姐，转头在祖母那里“无意”的、“随口”的提几句？
究竟那可是祖母的娘家晚辈，正正宗宗带血缘的。而沈家只是未过门的大少奶奶娘家而已，如今沈崇还没显达呢！
程曦往尊长那一桌望去。
设宴的地方很宽敞，女眷这儿以尊长与晚辈离开，设了两桌。未免女孩们觉得羁绊，两张桌子摆得相距有些距离，并不能听清说话。
那一圆桌上，叶老夫人右边坐着王大太太刘氏，然后依次是张氏和王氏、叶七太太；左边坐着沈二太太，然后是甄氏、叶五太太、孟氏。
程曦觉得，按着排座来看，两个贵客位给了大舅母和沈二太太，可见一斑。
叶家这两位太太，是祖母娘家的外甥媳妇，却不知是不是一个房头的，也不知祖母的娘家关系是个什么景况？
程曦并不知道老夫人叶氏是庶女出生，府里除了一些老人，就只老爷子和几位尊长知道而已。
她妙想天开着，觉得这内宅的门门道道甚是庞大。
程家只有她一个女孩儿，几个男孩说话做事又从来都是坦直率然的，故而程曦从小就不用在人情往来上费脑子。
厥后家里的嫂子一个接一个的娶进门，岂论她们之间是否存有小心思，但对程曦那都是态度一致的——供着。
直到十五岁那年去王家小住，她才稍稍品味出女孩儿们之间那种弯弯曲曲的小门道来，但那也只是稍稍而已。
所以进宫后，才会撞得头破血流。
想到那些扎心的事，程曦突然没了胃口。
她招了小丫鬟上前，让她去把青岫找来——她们在望星楼二楼的望星阁里，身边的丫鬟婆子都在楼下的小间用饭吃茶，有事自会有小丫鬟下去叫人。
纷歧会，青岫便来了。
程曦本想悄悄对青岫说自己要回去，让青岫想个措施遮掩已往。谁知坐在劈面的一位叶家小姐见了青岫，很是关切的问道：
“曦妹妹怎么了？”
程曦恨不得把她嘴缝起来！
其余人也纷纷关切起来，一个个很是担忧的样子。
“是啊，曦姐儿晚上似乎没怎么吃工具，可是哪里不舒服？”
“莫不是先前吃多了糕点果子，积食了？”
沈纭愈甚，直接付托青岫道：
“快摸摸你家小姐额头，瞧瞧可别是受了凉。若有不妥还得早早的禀告你家太太知晓！”
你才不妥呢！
程曦瞪着她在心里骂道。
消息引起了尊长们的注意，有人朝程曦这边看了过来，她不得不随口胡诌了个借口搪塞已往。
众人见没事便又自顾自聊开去，程曦坐在那儿，皱着小脸很是烦闷。
身边的王筝突然轻声对她说：
“曦妹妹，你带我去瞧瞧栀若水榭的夜花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