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潼关无事,书房众人不再关注潼关,而是随着吕向珊瑚鞭的移动,看向舆图上的西京长安所在。
其实长安没什么可说的,因为所有的防务和调兵遣将,说了算的不是太子,而是工部尚书、长安留守杜暹。
杜暹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了,曾先后担任安西都护府副多数护、碛西节度使,开元十四年他被天子李隆基拜为宰相,仕途到达了巅峰。
只可惜杜暹和另一位宰相李元纮反面,总在朝堂上打骂,李隆基一怒之下免职了二人的宰相之职。
就在今岁,天子李隆基前往洛阳的时候,让杜暹留在长安,委任他为长安留守,说白了就是要制约监国的太子,不让太子胡来。
天子去了洛阳,也把三大宰相为首的领导班子带到了洛阳,所有政令都是从洛阳那边颁布,监国的太子和长安各部就此沦为部署。
杜暹或许是闲着无聊,又或者是要显示一下存在感,上任后就开始整顿军备,修缮长安城的城墙,增强周边的防御。
巧不巧的,如今阴兵开始作乱,杜暹做的这些个面子工程,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如今长安城集结了十万军力,三万佛道门徒,再加上周边的防御力量,可谓坚如盘石。
只是可惜,这十三万雄师,太子李瑛能调动的不外两万戎马,论资历论声望他比不外曾为宰相的军政达人杜暹,更比不外大唐第一阉人,骠骑上将军、上柱国虢国公杨思勖,所以就连防务的职责他也只能靠边站。
比之杜暹,太子李瑛更忌惮杨思勖。
开元两大阉人,高力士和杨思勖,前者主内,后者主外,若论功勋之卓著,职位之高尚,杨思勖更在高力士之上。
杨思勖虽然是净了身的阉人,但同样也是统兵的天才,这么多年来他率领雄师四处平叛南征北战,打下了赫赫战功,赫赫威名。
如今杨思勖年时已高,却依旧被天子所倚重,并将暗影司交付给杨思勖统领。
他在军中威望如日中天,又掌控着天子手下最隐秘最强大的暗影司,这样一小我私家物就问你怕不怕?
幸亏太子李瑛在暗影司也部署了内线,可以获悉暗影司的一举一动,也因此得知,暗影司并没有过多干预他的事。
李瑛也不指望杨思勖会站在他这一边,但只要不站在敌对的一面,能够保持缄默沉静就足够了。
如今看来杨思勖做到了这一点,至少截止到目前,暗影司还没有给他们增加任何麻烦。
站在舆图旁的吕向一口气说了许多,无非是向众人转达一个信息,长安无事。
西京长安无事了,他们才气安下心来谋划其他的事情。
这场秘密聚会会议连续了一整夜,期间又不停有新的情报和信息传来,天亮的时候太子李瑛终于完成了部署。
等众人散去后,李瑛双眼通红精神亢奋,不停地在书房中来回走到。
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李瑛取出洛阳城的舆图悬挂在屏风上,久久注视不能自制。
啪的一声,他手中握着的珊瑚鞭,重重点在了舆图的左上角。
玄武门!
距离东宫仅有一坊之隔,翊善坊,乃是大唐阉人聚居之地,开元最大的两个阉人高力士和杨思勖的府邸,便坐落于坊中。
清晨时分,杨府后花园的鸟儿们开始叫了,花园里高起的横栏上,悬挂着数百个鸟笼,林林总总的鸟儿竞相鸣叫,叫声竟似汇聚成一首悦耳的乐曲。
小广场上,杨思勖长发披肩,身穿白色道袍,不紧不慢地演练着五禽戏,收功之后凝立片刻,口中徐徐吐出一道悠长的气息。
杨思勖身材魁梧须发全白,略显黝黑的脸上皱眉如沟壑般纵横,两道浓密的白眉之下,双眸神光湛湛。
任谁看到他挺拔的腰杆,结实的身躯,沉猛的面容,都不会想到这是位八十三岁高岭的老人,更不会想到他是一位阉人。
杨思勖踱步到广场一侧,侍从立刻将滚烫的毛巾递上去,待得主公净面后,又将一个精巧的手把壶递上去。
杨思勖对着茶壶嘴轻轻喝了一口,微微颔首,还别说,小仙师的道茶别有一番韵味,最适合我这个口味寡淡的老头子。
要是高莽在场肯定喷他一脸,就你还寡淡呢,你是大唐最凶残的阉人有没有?
杨思勖端着小茶壶,一路逗着鸟回到书房,旋即就有黑衣人禀告入内,将一封文书递给杨思勖。
文书上纪录着昨晚东宫秘密聚会会议的内容,以及与会者的名单,以及与会者的小我私家资料,内容之详尽令人发指。
自作孽,不行活。
杨思勖面无心情看罢,两只大手用力以揉搓,几页文书马上化作细碎的纸屑,从他的指缝间瑟瑟落下。
旋即他又拿起书桌上的另一份情报,看到一半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谁给这小子的勇气,竟敢为武惠妃和寿王说情,二十板子打得照旧轻了。
不外这小子的主意还真不错,如此一来,去圣善寺的两位皇子都能置身事外了。
杨思勖继续看下去,当看到天子允许高莽出战的时候,不禁欣慰点颔首。
从书桌的抽屉中取出一本发黄的小册子,杨思勖目光庞大,最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司马仙师,当年某暗疾缠身性命险些不保,幸得您赠予道家修身秘法才得以保全,这份大恩杨某铭感于心。
奈何皇命在身,杨某多有针对之举实属无奈,这份愧疚也只能长埋于心,待到九泉之下再向您陪罪。
如今您的传人下山,其所言所行所作所为可圈可点,当得起贺季真“多智如妖”之评价。
这一次,他若是能掌握时机顺势而动,重振天运司指日可待。
大人虎变,君子豹变,若是他局势已成,又岂是我一介老朽所能阻挡?
不外该挡的照旧要挡的,临时当做是上天对他的考验吧。
杨思勖目光如刀,手扶书案徐徐站起身来,冷冷道:“来人,传令暗影司,七日后不惜一切价钱,阻拦高怀柔返回洛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