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柔，留步！”武惠妃突然喊道。
高莽停下脚步，无奈转过身来。
高莽真不想搭理武惠妃，尤其是现在，和她扯上关系没什么利益。
这些年来，武惠妃实在太强势太高调，为了让天子废掉当今太子李瑛，把自己的儿子寿王李琩推上太子之位，他指使后宫嫔妃成日说李瑛的坏话，给天子吹枕边风，又勾通李林甫等朝臣为寿王李琩站台，肆无忌惮地排斥异己，打压太子势力。
说白了她有点飘了，忘记了自己另有一个基础无法回避的身份，那就是武则天的侄孙女。
又或者说，她的内心有着深深的恐惧，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当年她设计扳倒王皇后，又几度想要置赵丽妃于死地，最终赵丽妃惊恐抑郁而死。
而赵丽妃，正是太子李瑛的生母。
这一次妖人刘志诚的叛乱，就发生在西京长安的边上，造成的舆论影响实在太大了，而且连续在发酵中。
忠于李唐的朝臣原来就反感武惠妃，如今借着时机还不把矛头瞄准她，天运司也开始视察武惠妃及他的亲信们，试图找到他们筹谋阴兵作乱的证据。
这帮人没有一个是洁净的，基础经不起查，各人还不抓住时机把他们往死里整？
短短的这几天，就高莽知道的，朝廷五品以上的官员共有二十八人，全被东都留守府带去问话，其中有十二人到现在还被关押着。
而这二十八人，无一不是武惠妃扶植起来的亲信。
至于西京长安那边，太子李瑛监国，抓捕的武惠妃党徒就更多了，这些人的罪证像是漫天大雪一般正向着洛阳城飞来。
虽然了，只要有天子的痛爱在，武惠妃就不至于垮台，天子的痛爱才是武惠妃最大的仰仗。
天子信任不信任武惠妃高莽不知道，但痛爱是一定在的，至少是目前，否则武惠妃基础不会跪在这里。
武惠妃脸色苍白，眼中爬满血丝，短短几天就苍老憔悴了许多。
她看着高莽，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沙哑道：“怀柔，此去上阳宫，帮我看一眼万安山，那片石林很美。”
高莽惊愕不已，一时间无从领会武惠妃的意思，便点了颔首，慌忙离去。
前往上阳宫的路上他才反映过来，武惠妃这话压根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天子说的。
果真，他和武惠妃的这番对话，转眼就被天子李隆基得知。
李隆基心情有些降低，片刻才轻叹一声：“力士，传令下去，武平一只需监视即可，就让他在嵩山好好修行吧。”
高力士躬身领命，出门付托了下去。
开元五年，武惠妃为天子所生的第一个儿子，年仅两岁的夏王李一不幸夭折，玄宗天子和惠妃伤心欲绝，便将夏王葬在万安山，如此他们从上阳宫就能遥望爱子。
而这样的悲剧只是开始，之后武惠妃所生的两个孩子相继夭折，幕后黑手即是其时的王皇后和赵丽妃。
等到武惠妃生下寿王李琩，甚至都不敢把李琩放在宫中，只能把李琩送到宁王贵寓，由宁王李宪抚育成人。
作为一个母亲，一个接连失去三个孩子的母亲，武惠妃当年的伤心和恼怒，惊骇和无助，高力士历历在目。
三个孩子的夭折，也深深刺痛了天子，冒犯了天子的底线，更让天子对惠妃生出无法弥补的愧疚。
也正因这个缘故，武惠妃对王皇后和赵丽妃展开疯狂的抨击，天子接纳了纵容的态度，他对武惠妃的痛爱愈甚从前，甚至一度想把武惠妃封爵为皇后。
也正因如此，天子格外喜爱寿王李琩，一度想废掉太子李瑛，立寿王为太子。
武惠妃借小仙师的口提到万安山，实则就是在提醒天子，叫醒天子的影象。
她的目的告竣了，天子果真心软了，所以才会下令，善待在嵩山隐居的武家子弟，也是少有的曾经入仕的武家嫡系，武平一。
善待武平一，就是天子发出的一个信号，相信正在收集武惠妃及其党徒罪证的朝廷官员，乃至天运司和暗影司，收到这个信号后都市有所收敛。
高莽对此一无所知，抵达上阳宫后，他就开始给熊孩子们发放桃木剑，此举自然获得了嫔妃们一致的赞许和谢谢。
天子若是禁绝，小仙师不行能给他们发放桃木剑，这说明天子并没有忘记他们，还在体贴着他们。
无数嫔妃激动之下泪流满面，向着永生殿的偏向叩拜不止。
“小仙师救我，救救虫娘！”一座偏僻的宫殿内，曹野那姬屏退众人，突然垂泪不已，双膝跪倒在高莽面前。
“秀士不行！”高莽震动不已，赶忙上前将曹野那姬搀扶了起来。
曹野那姬风姿犹存充满异域风情的面容上，挂着晶莹的泪滴，压抑地痛哭道：“虫娘病了！”
病了，那还不赶忙召御医？！
不久前，天子将没有名分的曹野那姬封为五品秀士，又将虫娘封爵为寿安公主，待遇和从前简直是天壤之别。
有了玉册金碟，有了正经的公主封号，虫娘就是天子的女儿，是金枝玉叶，御医怎么可能敢怠慢？
高莽心里疑惑，追随着曹野那姬走入内里的一个房间，刚掀开帘子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草药味。
虫娘穿着纱衣侧身躺在床上，似乎是陷入昏厥，眼帘紧锁，眉目间流露出痛苦之色。
曹野那姬轻轻走上前，流着泪将女儿的身体翻转了过来。
高莽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眼珠子险些要掉在地上了。
虫娘瘦弱的肩膀上，赫然长着一对翅膀！
这对翅膀近乎透明，薄如蝉翼，翅膀的边缘是柔和的弧形，像是蝴蝶的翅膀，现在它正不受控制地张合着，像是失控的雨刷，发出轻微地刷刷声。
这，这……
难道说，这是身上经常插着羽毛留下的后遗症？
震惊之际，高莽突然感应到虫娘体内涌动的能量，来不及细想他赶忙上前，掏出一颗丹药送入虫娘的口中。
待得虫娘的气息稳定下来，高莽才转身向着曹野那姬问道：“觉醒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