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峰和周岁闲原本的预想中，散人缺少自救的手段，屡次受挫后情绪会偏向极端，喜怒无常。
这也是徐峰为什么一开始没去接触刘振峰的原因。
但现在，半边羽翼化作泥石的他没有挑剔的资本，在血桥的四周找到刘振峰的身形。
说是血桥，其实哪里另有桥的影子，血团蠕动着，徐徐卷入失心湖的漩涡，被水柱冲刷得四分五裂，模样似乎水龙头下的布丁。
刘振峰停下手中的实验，望向狼狈不堪的徐峰：“怎么只有你一个？”
时间不允许任何言语上的周旋，徐峰直接问：“我的翅膀被湖水浸湿了，没法带人飞走，你们有什么离开渡湖的措施吗？”
前有方熙诚飞天倒下湖水，今有徐峰飞天被湖水击中。
散人听罢，都品出一点因果报应的意思。
“我没有现成的措施，但有一个料想。”刘振峰说，“失心湖其实不深，我们险些可以趟已往，实在不行就靠游。”
徐峰难以置信地看向刘振峰，疑心对方已经发狂。
洛雪笙适时增补：“中途，我们可以一直敲响神显钟，欺压失心湖不停地送还欲望。”
这才像一个正常的计划，徐峰茫然地思索片刻：“神显钟可以不中断地敲吗？泥人滩的泥像现在已经回复成活人，但在失心湖里游泳……真的也能有效吗？”
很显然，这同样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计划，不确定的因素太多。
刘振峰笑着问：“你的翅膀坏了，前面的血桥断了，独行舟被水淹没。眼下我们另有此外路可以走吗？”
笑容很熟悉，徐峰认出来了，这是绝境时必须露出的微笑，让同伴确信眼前有一条生路，然后随着他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没有。”徐峰笑了一下，“简直没有此外路可走。”
刘振峰前所未有的自信，似乎天塌地陷的绝境全是幻觉：“叫上你的同伴吧。别担忧，血桥是你的劳绩，这回我来当小白鼠。”
徐峰不会在这件事上孔融让梨，致谢事后，敏捷返程，将黎风、少年带回，顺便捎上丁奇。
扑通。
血桥整个浸没在失心湖中，血丝在急流里窜动一会儿，充当调色的染料。
禅意林不复禅意，无论是兵是将，竹子都萎缩成干裂的细杆，竹叶飘零，貌寝的怪鸟三五成群，在林间穿梭，发出难听的嘶鸣。
丁奇刚与刘振峰晤面就实行大礼，膜拜叩首，哽咽着说自己也是散人的一员。
黎风担忧地询问，徐峰卖力解答问题。
虽然，问题依旧存在，如果刘振峰的措施行不通，徐峰将会第一时间把黎风带走，纵然羽翼已经肩负不起两人的重量。
刘振峰刻意不去提起这种可能性：“宋亭轩拿钟，记得两秒敲一次。我作为你们的领队，带头下水。任何异议现在提，别在湖中央起内讧。”
没有异议，这是唯一生还的时机。
刘振峰深深吁气，慢慢来到湖水边，将洛雪笙的手放开。
湖水冲刷着滩岸，他从中突然感应巨大的恐惧，转头对宋亭轩吼道：“记得敲钟！”
宋亭轩连忙应是：“好，好的！”
徐峰同样紧张，与黎风稍稍远离散人，如果失事，他不敢想象眼前这群人会做出什么。
刘振峰双脚踩入水中，他再度往前一步，脑海中的一切思绪都平静下来。
其实就这样站着挺好。
刚生出这种想法，就被响亮的钟声打断，欲望回归，他莫名感应急躁，再度迈出一步。
湖水渐深，已经没过他的腰际。
钟声再起。
宋亭轩满身是汗，却死死地攥住手中的还魂槌。
“走吧。”徐峰对黎风说，自己率先向前。
刘振峰证明了这条路可行，又没有此外路可走，那就往前走呗，没什么可想的。
这是徐峰的心路历程，而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各不相同，但都殊途同归。
别无选择。
两旁是湖水的漩涡，喷涌的水柱就在眼前。
徐峰一步步地走入湖水，心情也变得平静，他不紧不慢地走，然后不紧不慢地想，这里的风物不错，水柱有粗有细。
当平静近乎到达死寂的水平，钟声传来，让恼怒充斥心胸，才气重新感受到周围狂暴的水浪。
黎风意外的坚强，紧跟徐峰的法式，甚至要厥后居上。
但她的神情却恢复到以前的阴郁，宛如挂上生人勿近的木牌。
少年茫然地走着，似乎感受不到钟声与湖水带来的变化，丁奇却拉住少年的手臂，乞求道：“帮个忙，好小伙，我不会游泳。”
徐峰没有精力去管这些有的没的，他得全神贯注地避开漩涡与水浪，失心湖虽然浅，但此时水流异常湍急，稍不留心就会被突入漩涡。
刘振峰依旧是第一个，他居然已经能在换气的时候开口，断断续续地说几句话了：“另有三分之一。”
另有三分之一的路。
徐峰稍稍放松心神，渡湖途中，脑海里的情绪频繁切换，他绷紧神经，将沮丧与降低牢牢地锁住。
意外终究照旧发生了。
宋亭轩刚刚敲响神显钟，自己一时没能调整身体的平衡，被巨大的水浪吹入漩涡。
“快！来小我私家！”
他急切地提醒，随后慢慢平静，目光趋向于呆滞，在漩涡中央迅速下沉。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脏都漏拍一跳。
神显钟必须要有人敲响，否则，渡湖的众人将全军淹没，成为敬神村仅剩的泥像。
徐峰第一时间飞离湖面，他的左右脚已经酿成坚硬的泥土，手臂僵硬地抬动，右边的羽翼摇摇欲坠，强行将这副身躯托举在半空。
这是最适合的能力，也是可能性最大的实验。
徐峰强振精神，朝神显钟的最后位置前行。
速度太慢！他换了一种方式，这是从林间的怪鸟上学来的措施，俯冲。
羽翼收起，让风骚发动身体向下加速，突入失心湖的湖面以下。
神显钟与钟槌在更下方，需要再往下游。
徐峰睁开眼睛，手臂使劲，拇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酿成泥石。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在世有什么意义？
问题不停泛起在脑海，徐峰一律无视。
他拿起湖底的钟槌，在神显钟上轻轻一敲。
钟声从水底传出，将一切问题击了个破坏。
徐峰从水中钻出来，拼命地呼吸空气，与适才的迷茫相比，周围的一切都显得真切过头。
他想，在世不需要什么意义，或者说，在世自己就是全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