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听到曲冠文的话，冉文年意动了。
不是因为钱，而是正如曲冠文想的那样，单纯技痒。
他走到《子夜赏兰图》前，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点一点的寓目，琢磨。
王富贵从判定到结束，总共用了十分钟。
而冉文年……
哪怕王富贵判定时他已在黑暗不停臆测，依旧又看了近一个小时。
终于，冉文年抬起头。
曲冠文连忙凑过来：“冉教授，这画……”
看着满脸渴望的曲老板，冉文年问：“你想听真话照旧假话？”
“啊？”曲冠文一愣。
他完全没想到竟然这么说。
要知道从判定角度看，评价一件古玩只有两种情况：正品or赝品。
至于真话假话……
那不是朋友间开的小玩笑吗？
想了想，曲冠文小心问：“真话怎么讲？假话又怎么讲？”
冉文年和自己不是朋友，所以他的“真话”“假话”一定另有深意。
果真，冉文年淡淡一笑：“假话的话，它就是件赝品。”
曲冠文先是一呆，接着大喜：“您的意思是，如果说真话，它真是用修先生的真迹？”
冉文年摇摇头：“不，真话它也是赝品。”
曲冠文：“……”
旁边王富贵开口道：“冉教授，你会不会看错了？”
他脸色有些难看。
要知道自己适才可信誓旦旦的体现，这画就是杨慎做的。
结果对方不仅说是赝品，还来个赝品双连。
这是嫌打脸打得不够轻吗？
冉文年神色自信：“我绝对不行能看错！”
“你……”
“冉教授，您说的‘真话假话都是赝品’，我照旧不太明白，能再解释一下吗？”曲冠文终于回过神。
冉文年道：“很简朴啊，你要听假话，我直接告诉你它是赝品，本次判定结束。
你要听真话，我可以证明它为什么是假的，但会损坏这幅画。
所以你照旧自己斟酌吧！”
原来是这样……
虽然弄明白了前因结果，但曲冠文却半点都兴奋不起来。
要知道他适才可充满了信心，然而……
长时间的犹豫和挣扎，最后，曲冠文咬咬牙：
“冉教授，我想听真话！”
对文物收藏喜好者来说，收藏被打眼是常事。
许多时候打眼并不行怕，可怕的是自己基础不知道眼睛是怎么被打的。
如果能获得妙手的现场指点，别说损坏一幅画，就算十幅，那也是赚的。
冉文年点颔首，对冉星月道：“把我的刀拿来。”
冉星月进入冉文年卧室，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木盒。
冉文年接过，打开。
入眼是种种奇形怪状的金属件，针形、勾形、弯形、L形……
最夸张的一个，简直就是百变小樱魔法棒的同款。
冉文年拿起勾形金属件，小心翼翼的将尖勾插进古画的宣纸层。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他手腕轻动，这幅《子夜赏兰图》竟然硬生生被揭下来一层。
被揭下的那层薄纸上，画的是《子夜赏兰图》。
与画轴相连的宣纸上，依旧是《子夜赏兰图》。
将两幅图并排放在一起，冉文年问王富贵：“现在你还认为这是杨慎的真迹吗？”
“这……”王富贵脸色苍白如雪。
他在古文字画上照旧有些造诣的，否则也不敢开“古玩珠宝店”。
也正是如此，当冉文年将《子夜赏兰图》揭开时，他也发现了此画的问题。
冉文年又问曲冠文：“曲老板，你买这幅画花了几多钱？”
曲冠文苦涩一笑：“120万！”
冉文年点颔首：“120万虽亏，但并不是特别严重，因为这两幅赝品自己，也有一定的价值。”
他指着那层薄纸：“如果我没猜错，这上面的《子夜赏兰图》应该是造假者将纸放到真迹上临摹出来的。
只是此法虽然可以最洪流平的将真迹还原出来，但因为纸张太薄，并欠好操作。
所以他又另选一张宣纸直接作画，再用精湛的技巧将薄纸贴到宣纸上。
这样一来，宣纸画便可以为薄纸画添加三分厚重，而薄纸画也能掩盖宣纸画勾勒时的瑕疵。
两者相辅相成，便起到了以假乱真的效果。”
听完冉文年的分析，所有人目瞪口呆。
众人万万没想到，竟然另有这种作假操作。
曲冠文忙问：“冉教授，碰到这种情况，那该如何分辨呢？
实不相瞒，当年买这幅画时，我重复研究，又请了许多判定师判定，获得的答案全是真品。
否则我也不行能花上百万将其买下。”
他本以为冉文年几多会指点几句，谁知对方摇摇头：“没有很好的措施，你若非要问，我只能说多看、多学、多思考。
我能发现这幅画有问题，并非看出它有夹层。
事实上，一张用来作画的顶级宣纸，原来就是由许多薄纸用特殊要领粘到一起的。
它的问题出在造假者身上。
名家古画之所以珍贵，除了作画者自身精湛的绘画技巧，更重要的是，他能将自己的情感融入到画作中。
好比杨慎的这幅《子夜赏兰图》，名字用的是博南山人。
据考证，博南山人是他流放慎南期间取的。
也就是说，这幅《子夜赏兰图》也作于这段时期。
杨慎虽然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但他造诣最高的并非作画，而是诗词杂剧等文学作品。
他之所以喜欢画画，且尤爱兰花，是为了寄托自己对妻子黄娥的忖量。
黄娥与卓文君、薛涛和花蕊夫人并称蜀中四大才女，自身更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杨慎与她情感甚笃，可惜被贬谪后，他和黄娥一个在云贵，一个在燕京，整整45年不得相见。
所以每次忖量妻子时，杨慎都是极端痛苦的。
也正是这样，他画的兰花，均充满离别、衰败和萧索。
但你再看眼前的《子夜赏兰图》。
上面只有兰花自己的神韵，却无半点对妻子爱人的思恋，和对颠沛流离的无奈。”
听冉文年说完，曲冠文连忙拿起放大镜对着画上的兰花琢磨。
他看了半天，才呼了口气般抬起头。
冉文年笑着问：“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结果曲冠文的心情突然有点尴尬。
他期期艾艾道：“我……这个……看不出来。”
冉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