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里大雾凝结,雾气灰蒙蒙的,掩盖住了森林,徐徐向走廊蔓延……
“嬷嬷!”忽地传来一声惊呼,走廊上正用手接触雾气的孩子就被一张灰白的大嘴吞噬,瞬间消失在原地。
“咚!咚咚!!——”罕勒嬷嬷冲进了办公室。
“林安!罗亚那孩子也不见了!”
“什么?”林安猛地站起身。
“罕勒嬷嬷,你慢些说,发生了什么?”林安一手轻拍罕勒的肩膀,抚慰着痛哭流涕的罕勒嬷嬷。
“……雾!是雾带走了孩子……”
走廊上,罕勒嬷嬷领导着修女们,寻找着失踪的罗亚。听着林安的嘱咐,她们没有迈出长廊外。
走廊外雾气似乎有所忌惮,只是漏出一两丝扑在她们面颊上,寒凉异常,让人脊背发抖。
罗亚消失的转角,雾气齐涌而来,那雾气像有生命一样,伸出触须,漏出獠牙,彷徨在她们四周,众修女见状,早已吓得退却数步。
”嬷嬷,我看见罗亚了!他在松林里!”这时,阿法雅从林中冲出来,迫切火燎地朝罕勒等人喊道。
雾气打湿了她金黄色的鬓发,她面色有些潮红,似乎是刚从林中奔跑而来,面上着急不已。
林安却拦住了即将冲出去的罕勒嬷嬷,“嬷嬷,稍等。”
他抬起头,隔着长廊,他冲外面仅五米之隔的阿法雅说道:“阿法雅,你过来……”
劈面的阿法雅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他的反映,她犹豫了一会儿,向走廊这边缓慢走来。
大雾朦胧里,林安脖颈上的玉坠发出一阵微光,形成一张若隐若现的光网,挡在罕勒嬷嬷等人的四周。
他皱起了眉,问道:“阿法雅,大雾里危险,你怎么进去的?”
这片大雾自午后泛起,腐蚀着松林,一直连续。玉坠早已发出警示,因此他一直勒令孩子们呆在房间里,并让众修女们今夜严加看管,只是不知为何让罗亚走出了了房间,现在已生死未知。
他虽然着急,但总觉得阿法雅的模样有些差池劲。
阿法雅在离光罩半米的距离停了下来。
“院长,罗亚!我们快去救罗亚啊!”她挥起手急切地喊道,似乎对林安此时过于冷静的神情感应疑惑。
“……阿法雅,”缄默沉静了一会儿,站在走廊最前头的林安开口道,“你不是她……”
话音一落,人群里窃窃私语不停。修女们惊疑不定。
“那怎么不是阿法雅姐姐呢?”
“院长这么说一定有他的原理……”
“说实在的,我也觉得阿法雅姐姐有些……嗯,奇怪。”
“怎么说?”旁边的瘦小的修女问道。
“你们见过阿法雅姐姐叫“院长”吗?”那位高挑的修女反问道。
是呀,剩下的修女不由得止了声。
阿法雅姐姐从来对院长直呼其名……她何时唤过林安“院长”?!
“……阿法雅姐姐,早已经不在了,不是吗?”顿了顿,林安如是说道。
“今天午后,她的讣告到了我这里,但是因着这场诡异的大雾,考虑到院内的情况,我没有将消息告诉各人,对不起……”林安转过头,对众修女说道,他的声音有些降低,林安面色白皙,神情紧绷,眼角红得很是,可见他极端压抑着自己的悲痛。
“什么!”众修女惊讶不已。
“院长,你是说,阿法雅姐姐今早已经逝世了吗?”
“怎么会呢?”
“阿法雅姐姐那样好,她一直都很康健,怎么突然,突然就……”一直与阿法雅姐姐交好的那位瘦小修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攻击得险些站不稳,闻言,早已是止不住眼泪。
“我不信!呜呜呜………”她一直将阿法雅视为亲人般,虽然阿法雅姐姐因为结婚了就在五年前离开了圣彼得孤儿院,但是她时常会回来看望她们,给孩子们带许多礼物,因她酷似她早夭的妹妹而对她格外亲昵。乍一听这个消息,洛兰简直不敢相信。
旁边瘦高的修女搀住了她因瓦解而下跪的身子,慰藉道:“洛兰,想哭……便哭吧。”
洛兰扑进了安娜的怀里,她还只有十六岁,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嚎啕大哭。
安娜眼角亦是绯红的,可见是强忍着悲痛,但她仍是冷静的,她一手抱着洛兰,抬起了头看向因愧疚而低下头的林安,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院长,这不怪你,你没有实时将消息告诉各人是对的,究竟,这场大雾太诡异,只会闹得越发人心惶遽……”
众修女有的抹泪,有的暗自啜泣,将目光投向了光罩外的人影。
走廊外的“阿法雅”始终低着头,身形有些模糊。
很奇怪,按理说,这么近的距离,适才她们还能看清她的脸,现在却觉得她险些要与松林斑驳的颜色融为一体。
“……哼。”“阿法雅”抬起头,面上的红润消退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苍白的面容。
她睁着一双与阿法雅酷似的碧绿色眼睛,神情竟另有几份天真。
“你也不是那般愚蠢嘛,猜对了!我不是她……嘻嘻嘻……”“阿法雅”轻笑着,银铃般的笑声落在众人的耳里却让众人惊悚不已。
林安望着那个无比熟悉的陌生人,不,或许还不是“人”,至少,不是他们这个时空的人,攥紧了拳头。
似乎是感受无趣,“阿法雅”百无聊赖地缄默沉静了下来,“唔……我以为我演的很传神的,没想到,这是个死人呀。”她皱了皱眉,似乎感受有些厌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面镜子,照着自己的面容。
“我还挺喜欢这张脸的……”她抚着自己的面颊,似乎是感应有些遗憾,叹了口气。
大雾漫上了她的面颊,片刻后,雾气散开,露出的是一张与先前完全差异的凌厉而艳丽的脸。
“阿法雅”身上的衣裙变为一身暗黑的长袍,长袍上一把弯若圆月的暗黑长镰格外醒目,苍白的面容却透着让人心颤的艳丽,精致的容貌让人不容忽视,一双狭长的眼眸现在轻轻笑着,乌黑的长发无风自动,长袍上闪着银色的流光,雾气在周围徜徉,在这个陌生的女子面前,适才朝众人张牙舞爪的“雾气”似乎酿成了一只灵巧的绵羊,雾气分出一股,化成一只兔子的模样在她的手心下讨好地轻蹭。
“……叫我“安”吧……”她一面抚摸着雾气,抬头冲林安低声说道,望着林安,更准备的说,是他脖颈上的玉佩,舔着嘴唇,眼里丝绝不掩饰的贪婪,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奇异的光。
与此同时,戴着银色手链的手上闪现电光。
“乖孩子……”安低喃,似乎是对雾气,又似乎是对雾气里的工具说道,雾气四散,露出松林里的真貌。
被腐蚀殆尽的松林不复往日苍翠,而是漆黑光秃,明明是被严寒的雾气掩埋,却似乎像被一场火焰灼烧过一样没有一丝生机。在林间半空中,数个模糊的身影映入眼帘。
但与孩子们旦夕相处数年的众人怎会认不出他们的身形!
那是此时应该在房间里甜睡的孩子!
安利用着雾气,雾气缠绕着他们的四肢,徐徐收紧,孩子们却没有任何反映。
“罗亚!”面前的雾气散开,虬卷的金发下露出一张熟悉的犹带稚气的脸,那是先前被突然化为恶兽的雾气吞没的罗亚!
罕勒嬷嬷惊呼,眼里都露出泪。
与此同时,一张张熟悉而苍白的脸泛起在众人面前。
“洛霭!”
“苏珊娜!”
“安恒,小寒……”
小小的身影挂在半空,是那样无助。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脱口而出,众人就欲冲上去,但光罩阻拦了她们的脚步。
“孩子们在那里啊!”罕勒嬷嬷扭头冲林安喊道,一片心焦。
林安苍白着脸,同样紧盯着那些孩子,徐徐地却不容置疑地说道:“不能去。”
他严肃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哈哈哈……”安却笑了,凑近,在离面前的林安仅有三寸的距离停下,隔着一层光罩,饶有兴致地审察着他。
“林安……”安徐徐念出了这个名字。
“嘻嘻,那个女孩临死前叫的就是这个名字呢……”安悠悠地说道。
闻言,林安满身一震,湛蓝的双眸昏暗不已,像是结起了一层冰霜,他一字一顿道:“是你杀了莱丽莎!”恨意在他的眼里险些化为实质。
“嘻嘻,碍事的工具,若没有她,这些“收割”早该在两年前就完成了,呼,你该谢谢她拼死布下的结界,林安,否则,连你,你们所有人,早就活该在我的手下!”说着,安有些气恼,语音不觉拔高,尖锐得难听逆耳。
稍许,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拨了拨头发,看着面前冷冷盯着她目眦欲裂的林安,哼笑了一声,一手卷着耳畔乌黑的发丝,闲庭散步般地走着,突然声音一冷,玉指轻点半空,指着林安脖颈上光线已有些闪烁的玉佩恨恨地说道。
“你也就只能凭借着神玉苟延残喘!林安,你以为我认真进不来么?”
早在听闻莱丽莎是被她所杀,林安就早已止不住心中的杀意。
不要忘记,伊洛教他的可不是之乎者也,而是格斗啊。
伊洛是一位最终战死沙场的战士,他亦是。他向来沉静内敛,但他的心里依然燃烧着热血,他是林安?洛奇格维,他们家族的族徽是一头猛狮啊。
林安伸出双手,光线在他手中凝结,化为一只巨大的手掌,将众人送进房内,并设下了坚如盘石的结界。
“院长,你要做什么!?”众人为这变故惊讶地喊道。
但无论他们怎么敲打房门,关闭的房门却固若磐石,怎么推也推不开。
他们没有想到:现在,屋外的世界,才是他们从未触及的未知。
“神玉,化弓!”林安扯下自己的玉佩,轻念道,他湛蓝的眸中燃烧起火焰一般的光。
以他为漩涡中心,狂风席卷了院内灰白的雾气,随着莫名的野兽般的嘶嚎,数秒不到,院内汹涌的雾气就被搅碎了泰半,碎片迅速被通透的玉坠所吸收,下一刻,玉坠在他手中化为了一把银白的弓。林安的面色有些苍白,他向半空轻招手,一只燃烧着银色火焰的箭矢就泛起在他的面前,他拿起,挽弓。
下一刻,箭矢上骤现出数米高的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安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