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各有各的命
瞎子把勺子往碗里一扔,也不知是生气了照旧没有胃口,横竖就是不吃了。
僧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离开的时候,让小二包了一屉包子。等车走到一间点心斋,僧人又下车背了许多点心,各式各样的。
马车出了城,瞎子捧着纸包吃桂花酥。
黄玲叹了口气,这人什么命,虽然瞎了,可羡煞死人了。这僧人也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可哪个出家人能细致如斯。
如有一个僧人肯这么对她,她就跟他一辈子,别说一辈子,过几日这样的日子,便就值了。
“你怎么沦落到红袖阁那种地方的?”夏染问。
黄玲靠着车厢,听了这话扯着嘴皮笑了一声。“命欠好呗,哪像小夫人,金尊玉贵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身世。”
夏染哦了一声,倒也没反驳这话,原来就是各有各的命。天道从来不公,她吃过的苦,也非是旁人能吃的。
见夏染这样,恰似端着一派自得的样子,黄玲便有些气。
“你命好,怎么跟了个僧人?”
“他是我家晚辈,你别乱说。”
黄玲愣了一下,她还以为这二人是那种关系呢!
“我家穷,父亲嗜酒,母亲病弱,我是家里的老大。那年冬里,家里没粮,我爹酒瘾又犯了,他一把把我抱起来,卖给了牙子,换了一坛酒和一袋粮食。”黄玲回忆着往事道。
“哦,那孩子爹呢,你既为楼里的女人,妈妈怎么会让你剩下孩子。”
“那时我年纪还小,那人到这里经商,他说会娶我,我便信了他。之后他说要出一趟院门,等回来就给我赎身。他走后,我发现自己怀了身子,为了保住这孩子,我就装病,挨了几多打骂,及至六七月份了,肚子大的遮不住了,楼里的妈妈才知道。我求她,说孩子爹会来给我赎身的,她就骂我傻,骂我春。可孩子打不掉了,她也只能让我生下来,否则一尸两命,官府那儿也交接不了。”
黄玲说到这里不说了,夏染也猜到厥后的事了。
那男人没有再回来,她带着孩子重操旧业。
“三年前那男人来了,他跟我影象里温柔的人一点也纷歧样。他来要孩子的,却不愿给我赎身,我不甘我恨,可我不能让孩子一直在红袖阁,这辈子也毁在这里,所以我让他把孩子带走了,无条件的。”黄玲道。
若男人转手把孩子卖了……
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吧,太残忍了。
二人缄默沉静了许久,夏染突然问道:“黄女人,你能给我描述一下了悟长什么样子吗?”
“啊?”
“我看不到啊,所以很好奇。”
“细皮嫩肉的,有些清瘦,长得极为俊美,双眼细长,唇红齿白的。”
这太宽泛了……
夏染想了想问:“他左眼角有红痣吗?”
黄玲说她没注意,等会儿着意看一下告诉她。
马车停下,了悟扶着夏染下车,让她在路边休息一会儿。
了悟生了一堆火,在火上面烧水。
黄玲去方便了一下,回来特意看了了悟一眼,尔后凑到夏染身边,小声对她道:“没有。”
夏染心头一紧,“你细看了?”
“真没有。”
“怎么会没有?”她险些已经坚信他就是他了……
脚步声近,夏染抬头,眼里满是茫然之色。
他往她手里塞了茶杯,嘱咐了一句:“烫。”
她确实渴了,吃那么多点心,又干又腻。了悟说烫,那就是只稍微烫一点,他不会把滚烫的水给她的。
她小口啜饮着,心里却有些不安生。
“小僧人,你这也太细心了,知道小夫人渴了,便特意停车给她烧水喝。”黄玲打趣道。
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小僧人不理她,上车清理夏染吃掉的那些渣子。
中午没有找到用饭的地方,便在林子里生了一把火,了悟给烤了饼子。黄玲倒是没说什么,不外她想瞎子太难伺候了,预计又不愿吃了。
不想僧人递已往,她接住了,什么话也没说。干了也吃,噎的难受也吃,一句怨言也没有。
了悟倒了一杯水给她,也不说什么,只塞到了她手里。
这二人太奇怪了,黄玲觉得。
简朴吃了个饼,中午也就搪塞已往了,他们继续赶路。天还未黑时,路边有客栈,他们便停下了。
黄玲发现,僧人虽赶车急,但从不错过客栈,想来是怕瞎子受苦。
进了客栈,仍旧要了两间屋。
“诶,不如我陪小夫人睡,你一个大男人的也不方便啊!”黄玲故意说道。
“不用。”了悟道。
“挺好的。”夏染忙道,尔后她冲了悟笑了笑,“我想和黄玲姐说会儿话。”
黄玲一愣,本是逗他们的,没想到瞎子竟然同意了。
了悟眉目依旧淡淡的,看了夏染一会儿,后应了一声。
黄玲既然从人家手里把人接过来了,自然要仔细照顾好。
“我想洗澡。”夏染小声对黄玲道。
黄玲笑,“原是你有这计划。”
“嗯,了悟照顾我吃穿还好,洗澡这事就欠好弄了。”
让店小二烧了水,黄玲扶着夏染坐进浴桶里,帮着她搓背洗头。
“小夫人,你家是哪儿啊?”
“京城人士。”
“那小僧人呢?”
“他也是。”
“你们……什么关系啊?”
夏染笑,让黄玲凑近了,她小声道:“他叫我婶娘。”
黄玲扑哧笑了一声,“你比他还小吧?”
“嗯,他另有四个哥哥呢,他们是我的继子。”夏染说着还来了兴致,“我给是他伯府冲喜的,他伯父死后,我又嫁了一人,那人是我继子的好朋友。”
黄玲:“……好乱。”
夏染笑着笑着,又有些难受了,“其实我出门来,是想找我良人的,他不要我和孩子们了。”
“为何?”
“不知。”
“怎么会不知道。”
“我就是不知道啊,所以想问他为什么。我就想问他为什么,否则这心一辈子也不能舒坦了。”夏染叹声说道。
黄玲用帕子给夏染擦干头发,“原来小夫人也这般不容易呢!”
“我另有三个孩子,还好。”她还能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