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不仅如此，在精神上，他们也是卑微的。
田主老爷们高屋建瓴，可以念书识字，坐拥良田，掌握话语权。
就算是关于戚继光的话本故事里，也只见得帝王将相，才子美人。
戚继光确实神武，但戚家军的普通士卒呢？
现在，朱明竟然告诉他们，保家卫国是靠着他们！
这群苦哈哈的“泥腿子”如何能不激动？
朱明看着护卫们一张张黝黑的脸颊，叹道：“所以说，本王叫你们读识几个字，免得受念书人欺骗！”
向来不愿加入识字班的护卫们脸色一红，低头不敢说话了。
但他们心中更有振奋。
“这样吧，你们转头多识字，争取写一份思想汇报。”
“谁写得好，本王就提拔他当队头！”
有斗胆者立即发问，“王爷，啥叫思想汇报啊？”
朱明笑道：“就是你们保家卫国的想法，把他写到纸上！”
“我不管你们怎么写，但你们要自己写出来亲自交给我！”
这时，张大猛满脸纠结，急道：“王爷，我这个大老粗也要写吗？”
朱明点颔首，“必须写，每小我私家都要写给我看！”
张大猛摇头叹息，哭丧着脸。
但他不敢提不写。
人要脸，树要皮。
底下这群小兵都写了，他这个主将不写，有些丢人。
……
书房。
“阅兵”事后，张大猛特地找到朱明。
“王爷，您是如何得知戚爷爷的事，他在义乌招兵的事，是真的吗？”
张大猛目光炯炯，盯着朱明。
一副大感兴趣的样子。
朱明心知，恐怕戚继光这位民族英雄也是张大猛的“偶像”了。
他正色道：“自然是真的，本王怎会编排前辈英雄！”
闻言，一向以硬汉示人的张大猛少有的感伤起来。
“可怜戚家军千余口人，南征北战，没有死在贼寇手中，竟亡于奸臣之手！”
“我是不信堂堂戚家军会闹饷叛乱，必是秦桧之流蹂躏糟踏忠良！”
“若戚家军在世，怎容鞑子如此放肆！”
朱明没想到张大猛一语道破天机。
“戚家军叛乱”，大明官方的说法是戚家军闹饷发动叛乱，时任蓟州总兵王保平叛，尽屠之。
这个说法，可是大明官方从上到下都认可了的。
但有点脑子的人都市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大明这群贪官污吏迟发、扣发饷银不要太平常，戚家军闹饷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做熟了的套路。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犯得着因为这点“小事”造反？
基础原因还在于张居正、戚继光死后，这支队伍没有过硬的后台了。
戚家军又能征善战，作风优良，挡了辽东文官武将的道！
朱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谈。
虽然此事在后世，但凡对明史有点了解的，可谓人尽皆知。
但在这个时代，信息是完全封锁的。
朱明不想体现太过。
朱明叹息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无论如何，戚家军未战死沙场，却亡于国朝之手，可悲可叹。”
“辽东之事已经无可挽回，鞑子实乃我大明心腹大患。”
这已经不是张大猛第一次听朱明发表对时局的看法。
张大猛闻言默然，双手微微发颤。
他突然想起影象里已经遥远的硝烟。
一场大北，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朱明突然发问：“大猛叔，我听闻你身世行伍，可曾加入过征辽？”
张大猛虎目泛红，强忍泪水。
他捶胸长叹。
朱明见此情景，哪里不知道自己触及他伤心之事。
良久，张大猛才收拾心情。
“王爷，我本辽东抚顺人士，身世寒微，万历四十六年，鞑子侵占抚顺，全家老小皆死于兵乱！”
“万历四十七年，入东路军，主将正是总兵刘綎。”
“总兵见我有几分勇力，提拔我为亲兵护卫。”
“后萨尔浒之战兵败，总兵战死，我侥幸得活，流落辗转。”
张大猛寥寥几语，就把身世来历交待了。
朱明却听出其中的残酷。
万历四十七年，距今已有十年，“萨尔浒之战”，正是大明瓦解的开端。
大明二十万精锐，尽丧努尔哈赤手中。
“往事不提了，天塌了有高个顶着，我也算为国尽忠了！”
朱明默然。
但照旧能听出张大猛内心的不甘。
国对头恨未报，谁能宁愿宁可？
朱明道：“大猛叔可知我为何冒天下之大不韪，私自练兵？”
或许是听多了朱明斗胆直言，张大猛也差池大明抱有希望了。
他无所谓道：“戚家军死于奸臣之手，刘总兵之死，我看也蹊跷得很！”
“当年主将杨镐分兵四路，刘总兵却陷于四面合围，鞑子恐怕早已得知东路军的情报！”
朱明冷笑道：“大明以文制武，实在太过！”
“杨镐这个计划，我看是愚不行及！”
“分兵四路，却没有机动策应，反映太慢，典型的纸上谈兵。”
“更况且，这大明朝恰似一面四处透风的墙，鞑子不知安插了几多密探！”
“作战意图早就被努尔哈赤截获了！”
张大猛虽亲历战事，不外是一小卒棋子而已。
如今听朱明这一分析，才知全貌。
他扼腕叹息道：“这大明啊，我看是好不了了！”
张大猛怒道：“你是宗室之后，不如兴兵夺了这山河，重整乾坤！”
激动之下，竟然口出狂言。
一时间，朱明也有些呆住了。
这么虎的吗？
张大猛这些年一直铭心镂骨，对朝廷尤其不满。
今日脱口而出，恰似出了一口恶气。
迎着张大猛喷火的眼神，朱明笑道：“兵危战凶，此事必须从长计议。”
“大猛叔且放心，早晚叫建奴知道厉害！”
张大猛狂笑道：“有王爷这句话就够了。”
二人商议良久，并制定了下一步计划。
张大猛认为，瑞昌人多眼杂，练兵之事，不宜在王府进行。
朱明从善如流，决定把人员部署到小青山庄子上。
正好，下一步的计划重心还在小青山的铁矿。
这个时代，矿工具备良好的纪律性，正是最优良的兵员。
铁矿又能冶炼为钢铁，武器来源无忧。
二人又说了几句交心之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
“王爷，秋月有要事禀告！”
秋月当了王府大管家，很注重规则起来。
哪怕现在迫不及待，十万迫切，她也不愿失了礼数。
朱明眉头微蹙，“进来吧！”
秋月见张大猛也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福了一礼，正色道：“王爷，一号铺失事了！”
“县衙贾师爷和杨班头带人闹事，非要查封店肆！”
朱明听完之后，脸色微沉。
没有立即生机，似在思量什么。
张大猛却是怒目圆睁，勃然震怒。
“什么狗屁玩意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骑在王府头上作威作福！”
说完，张大猛叫嚷道：“王爷，我马上带兄弟们砍了他！”
朱明却是摆摆手，“大猛叔莫急，先问清楚再说。”
张大猛“哼哧哼哧”坐了下来，灌了一口茶水。
脸色犹自不忿。
朱明看向秋月，“贾、杨这两人的风闻向来恶劣，本王也是听说过这的。”
“素闻二人贪婪，却是为利而来。”
“游忠也是智慧人，为何不给些利益打发了？”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这个原理他照旧懂的。
有些须要的“公关”用度，朱明也不会吝啬。
究竟，他现在还做不到在瑞昌这一亩三分地只手遮天。
秋月急道：“王爷，游忠已经劈面体现了。可惜他们故作不知，非要查封店肆！”
朱明这下明白了。
“看来这两人是有些人派来咬人的狗啊！”
既然撕破脸，不讲规则。
那就不要怪他下狠手了！
旋即，他命令张大猛道：“大猛叔，这事就交给你了！”
“狠狠地揍，只要不出人命，出了事我兜着！”
张大猛咧开血盆大口，笑道：“王爷，这事就交给我吧！”
“也活该他们倒霉，必拿他们好好立个威！”
不多时，张大猛随意点了十余王府护卫，直奔北城兴和坊。
……
一号铺。
此时，游忠招呼着伙计，死命跟几个县衙衙役坚持着。
游忠知道，这会子他要是怂了。
这一号铺的掌柜一定易主。
他辛苦熬了这么多年，最大的机缘也会溜走。
游忠只能硬顶着！
期待秋月搬来救兵。
这些伙计大多都是秋月亲自招揽的，一个个都有些机敏劲。
他们更明白，店肆要是关门了，这上好的事情就没了！
但也有人拎不清的。
张小二哆哆嗦嗦，手脚发软。
“王哥，咱跟官差硬顶，能行吗？”
“到时候吃了讼事，那可就惨了！”
说着，他的脚步就往后撤。
王雷也是一号铺的伙计，虽然都是学徒工，但他很得掌柜游忠信任。
无形中算是一帮小伙计的头头。
见张小二怂蛋了，王雷低声怒喝道：“谁特么今天怂了，老子一定会禀告王爷！”
“这就怕了？村里抢水争田都不怕死人？就这几个歪瓜裂枣，你们怂个蛋！”
众人闻言一惊，少数摩拳擦掌的伙计心下迟疑了。
说到底，他们照旧舍不得这份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