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欣珊乐成的引起了母亲的恼怒,不忘再往火上加油。
“女儿为什么不托生有嫡母肚子里?姨娘当初为什么不争上一争?如今我生生被人讥笑不说,还差点被人动手。早知今日如此,姨娘就不应生我,不如今日一头撞死在姨娘跟前,还了这母女情份。”
周姨娘泪如雨下,搂着女儿泣道:“我的儿,当初我与你父亲青梅竹马,郎情妾意,生生被那顾氏抢了去。我忍辱负重,熬到今日,本想着这些年姑母,二老爷偏疼我们,也就算了,今日看来,断不是如此。你放心,姨娘早有计划,定不会让你委屈了去。”
要说这周姨娘的性子,大部门随了老太太,一厢情愿的本事与老太太如出一辙。青梅竹马没错,妾意却未必郎情。
蒋欣珊道:“这些年都已往了,姨娘难不成另有什么好法子?若有,何苦等到今日?”
周姨娘讪讪道:“我的儿,这事你别管,我自有措施。”
蒋欣珊冷笑道:“姨娘照旧算计好了再行事,免得连累于我。”
但凡有些脑子的人,听得亲身女儿如此无情无意的话,心下早就冷了泰半。周姨娘对女儿一惯千依百顺,未及细想,便小声应下。
周姨娘好不容易把女儿抚慰好,才摇摇回了房。看来,那件事必须尽早去做。女儿一日大过一日,再过两年,等二老爷出了孝,这亲事就得拿到桌面上来议。周姨娘长长的叹了口气,顾氏今日妆扮得如此华美,二老爷怕是不会过来了。漫漫长夜,她多的是时间筹谋。
蒋欣珊见姨娘走了,目露冷光,一人坐在黑黑暗,良久。
……
蒋欣瑶回到房里舒服的泡了个澡,散着发累倒在竹榻上不愿转动。
冬梅端来酸梅汤,放到小几上,轻笑道:“这才出门半天,就累成这样,可见小姐平日里动得太少。”
蒋欣瑶撂起耳边的碎发,长叹道:“你家小姐身子弱,哪禁得起这般折腾,若不是为了瑾珏阁的生意,别说是游船,就是游仙河,我也是懒得转动的。”
冬梅把玉碗送到欣瑶嘴边,欣瑶就着她的手,猛喝了两口,才舒服的叹道:“照旧家里舒服。”
抬眼却见冬梅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今日游船一事怕是莺归已说与她听,遂笑道:“放心,这几日,我会避着些。”
冬梅拿过毛巾,边替小姐绞着头发边道:“小姐照旧小心些为好。三小姐这个性子,府里除了老太太,两位老爷,即是二太太都……”冬梅审察小姐脸色,并未往下再说。
欣瑶浅笑的脸徐徐冷了下来。
蒋欣珊从小就在老太太,周姨娘身边长大,言传身教下养成了自私自利,娇纵犷悍的性子。对着父亲另有几分畏惧,对顾氏及府里众人,鼻子里哼出的,只有冷气。
按理说哪家的庶女见着嫡母不都得恭顺重敬,晨昏定省,即便心中有恨,面上总不会太差,生怕到时候嫡母拿捏自己的亲事。
蒋家三小姐偏是个例外。那顾氏只有在给老太太请安时,才气听到这个女儿冷冷的叫她一声母亲。平日里若遇着,那蒋欣珊两个鼻孔嘲天,连身都懒得欠一下。
说来也奇怪,那顾氏全不在意,浅笑忍让。蒋宏生有时看不外眼,想教训几句,也给她拦住,只道小孩还小,无须盘算太多。蒋欣珊见嫡母如此行事,只以为顾氏胆小怕事,越发的自得忘形,不把他人放在眼里。
蒋欣瑶想起蒋欣珊临走前那怨毒的一瞥,眉头紧皱道:“那张馨玉有句话说得极好,嫡庶之别,虽一字之差,却轻则乱家,重则乱国。”
冬梅深以为然道:“这话真正是说在点子上了。也就咱们二太太,生生忍了她这些年,若换个厉害的,这府里怕是再无宁日。”
欣瑶轻轻抬了抬眉毛,笑道:“冬梅姐姐往深处想一想,这世上不只有棒杀这一招,另有一招叫做捧杀。”
冬梅心口一跳,不由喜道:“小姐是说……
欣瑶点颔首道:“可惜的是,那对母女目光短浅,看到的均是眼前的得失,哪里还顾得上若干年后?我就说母亲才是这府里最智慧不外的人。即是那老太太真与之交锋,也难是她的对手。”
冬梅轻笑道:“奴婢倒没看出来二太太有如此心机和手段,奴婢只知道二太太一掉眼泪,小姐就没了法子。刚刚二太太打发夏荷给小姐送了一盘子樱桃,小姐可要尝尝?”
欣瑶笑意盈盈道:“嗯,一会尝尝,这酸梅汤给母亲,弟弟房里送已往了?”
冬梅笑道:“哪用得着小姐费心这些,早就送已往了。”
冬梅又压低了声道:“夏荷说,今儿老爷又歇在太太房里。”
欣瑶算了算日子,今日正该是柳姨娘的日子。柳姨娘禁足,这日子也就空了出来。父亲没了隐讳,只往秋水院去。老太太虽然知晓,却又不能多说什么,睁只眼,闭只眼的装糊涂而已。
欣瑶心头松懈下来,又与冬梅说了些旁的闲话。
……
端午游船事后没几天,瑾玉阁门前的马车一下子多了起来,太太们指名道姓要定做蒋家二太太戴过的那套绿色翡翠饰品,小姐们则多数选择了蒋二小姐的那套无色翡翠。
钱掌柜笑得一脸喜气,只说需要量身定做。
女子们称奇又不是做衣衫,如何量身定做?
钱掌柜按着小姐的付托一一解释。瑾珏阁与此外玉器行差异,每件饰品都是跟据客人的身高,胖瘦,气质,身份量身定做,如此才气保证客人的工具唯一无二,而且戴出最好的效果。
例如这位太太,体形微胖,肤白,一看就是贵妇人,平日又素喜亮色衣服,那么你所定的饰品的成色就要好,绿要绿得正,绿得浓,绿得俏,用料得足,款式得简朴。
这位太太,气质清冷,身材纤细,那芙蓉种的地子就相当适合,款式上就得精致淡雅些才行。
这位小姐偏瘦,脸小,远远看着气色欠好,那么,你所定的饰品首先尺寸要小,色要淡,水要足,款式要别致,刚刚气显示出小姐的的花容月貌。
太太小姐们哪见过如此做生意的?感受既是新鲜,又是窝心。唯一无二的工具谁不想有。首饰不像衣服,衣服跟别人重了,了不得扔了,不值几个钱。首饰这工具,一套上好的翡翠,宝石头面,价钱不菲,哪是说扔就扔的。那些个色正,水足,种又老的物件指不定即是传家宝,不是说能淘到就能淘到的。
蒋欣瑶对钱掌柜几个说过,玉这工具与黄金差异,它具有唯一无二性,好的料子就那么几块,咱们得因地制宜。好料子,配着好设计,这才体现出饰品的价值,才气比别人多卖银子。这就是老话说的黄金有价,玉无价。
钱掌柜把欣瑶事先画好的饰品样子,专门找画匠重新临描,着色,供太太小姐们挑选,女子们见了,哪有不爱的?在钱掌柜的推荐下选定款式,付下定金,乘兴而来,满意而去。
一连二十来天,只忙得铺子里众人腿都跑细了一圈。女子购物与男子差异,太太小姐们难得出趟门,又是娇弱之躯,考究个享受。茶水要上品,点心,果子要新鲜,伙计得殷勤,总之你得围着她转,让她有当公主的感受。
即是太太,小姐身边的随身丫鬟,你也得热情招呼着。蒋欣瑶常说,可别小看了客人身边的随从,那些个让主子带出来的,都是心腹,有时候他们的一句两句话,能起到要害作用。这时那些个边角料做的小工具,就派上了用场。钱掌柜送得相当的大方。
有人当公主,自然有人当奴仆,这不,蒋福这些天,明显瘦了一圈。幸亏,等店打样,关起门来盘帐的时候,便觉着再瘦一圈也是值得的。
蒋福盘完帐,便把这一天接待的客人的资料,按着小姐的要求,一五一十的纪录下来,装印成册,亲自保管。
钱掌柜更是天天眯着眼睛,笑得像朵花一样,这铺子生意越好,他的钱就赚得越多,按如今的形势看,他盘算着再过几年,便可在苏州府买房置地,再给两个儿子娶房媳妇,他也就没什么想头了。
即是那铺子跑堂的伙计,这些时日收成颇丰。那些个太太小姐们,脱手大方,只要你侍候的好,嘴儿甜,会说话,赏钱自然就有。
在铺子里众人忙碌的同时,蒋全这个卖力后场加工的老板也没闲着,他与燕鸣每天来回苏州府与庄子之间,边看定单边与钱掌柜细心核实,确认每个客人的票据可有差错。回庄子实时与师傅们相同,选料,开石,忙得不亦乐乎。
按理这个活无需蒋全亲自动手,奈何老一辈的伙计走的走,散的散,懂行的没几个,临时充了壮丁,幸亏燕鸣手脚勤快,智慧勤学,再有个几年的磨练,就能出师,独当一面。
蒋鸣自那日听小姐话后,心中深藏一个不为人知的愿望,未来为小姐开一家只属于她一小我私家的玉器行,由他来做大掌柜,这样,他就能长恒久久的陪在小姐身边,看着她长大,嫁人,生子。
自此,瑾珏阁在苏州府玉器界一炮而红,引得同行眼红不已,纷纷派人一探究竟。见一楼铺面工具也就平常,心知定是内有乾坤,又欠好上二楼细瞧一番。这行业的规则照旧得守的,只得做罢。
瑾珏阁众人深居简出,开门做生意,关门过日子,一时倒也海不扬波。
蒋欣瑶看着铺子的帐本及每日的出货单,只微微一笑,喃喃道:“祖父,万里长征第一步,孙女算是走完了,瑾珏阁以后,就承蒙您多保佑。”
说罢,便看着帐本,沉思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