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与刘氏,晶晶并行,走了三天。
刘氏年老体衰,走不了几段路就要停下来歇歇,遇到那沟壑不平的地方,靠宗正背着已往。
一路上祖孙两人与他徐徐熟络,晶晶也一口一个“年老”的叫着,旁人不知底细的,真就以为是一家人。
刘氏感伤,为什么没有一个像宗正这样的孙子,她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儿子能平安回来,然后替晶晶找个好夫家。
她还问宗正有没有娶亲,这个时候晶晶总是低着头,她已看出宗正和她们纷歧样,他绝对不是逃难来的,去荆州一定是有其他事情,到了金蝉教那里,说不定就要离开了。
又走了一日,来到一处山坳,山坳里满是水塘农田,像是有人耕作,前方不远处就有成群的衡宇,宛如一个乡村。
难民们走到这终于有了喜色,宗正看看四周,暗道:“难道这个村子模样的地方就是金蝉教?”
他搀着刘氏,追随难民一块往前走,不多时眼前泛起一队人,一字排开,盖住众人去路,当先一人高声道:“诸位乡亲,我叫李弘昌,奉教主之命在此督管,所有来投奔我金蝉教的,都先住在这个村里,诸位请往我左边去排队,依次报上姓名籍贯,待我们一一挂号之后,就给列位部署住处!”
他声音嘹亮,瞬间将难民中骚动之声盖了下去。
宗正闻声看去,他的左手边确实坐着两人,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于是也随着众人去那排队。
他心想这位教主做事倒也有条理,竟然能想到挂号这些难民的姓名籍贯,不外这些人都是无家可归的,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那个叫李弘昌的又说道:“诸位不要怕,来了这里,有屋子住,有饭吃,不会受人欺负,我家教主仁义为先,一定会照顾好列位。但是有一点我要说在前面,诸位来到这里,可不要干那非法之事,这个村子里有我们的人,如果让我们发现谁起了什么歹念,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那对不起,就只好请你们离开了!”
难民中又是一阵喧哗,宗正心中对这个金蝉教越来越好奇了。
所有难民挂号在册,一共是三十九户,一百二十七人,随后李弘昌命手下散开,放众人进去。
他们凭据每户人口几多来部署衡宇,人口多的,部署的屋子就大一点,人口少的,部署的就小一点。
宗正谎称自己是宜城人,和刘氏晶晶是一家。
李弘昌手下专门有人卖力领众人进去,宗正进村前留意了一下,那两个偷偷摸摸的人,也跟了进来。
走进之后才发现,这里衡宇数量远比看到的要多,少说也有五六百座,而村子里已经有先他们到来的难民,见到又有人来,纷纷站在门前窗口寓目。
也有不少人走出来帮着新来的难民们的拿工具,扶着老人,牵着孩子,嘘寒问暖的十分热情。
宗正心头一暖,这或许就是同病相怜了吧。
他和刘氏晶晶被分到了一座两间的屋子,屋上覆着茅草,里面陈设简朴,但生活用品倒也一应俱全,与一般农户家无二,住房外是一间茅草棚,里面有一口灶,留生活做饭用。
即便如此,要做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钱财不用说了,就是盖这千八百间屋子也需要许多人手。
宗正悄悄敬佩,这位金蝉教主确实是个大大的善人。
刘氏与晶晶走了多日的路,进屋后就坐下休息,宗正对她们说要出去走走看看。
他在进屋时,特地看了一下他一路都在留意的二人,这时出门就是为了摸清这个村子内部的门路,同时也确定了那两人的住地方在。
宗正在村子里含血喷人的转了几圈,不时的登上土堆看看,没看出什么异样,村子周围的田地里尚有农作物,应该是金蝉教的人在耕作。
只是村子一圈无遮无挡,如李弘昌所言,要真有人做了什么坏事,想逃走可就太容易了。
黄昏,李弘昌击鼓召来众难民,凭据挂号好的住户信息分发粮油蔬菜,要他们自己回去做饭。
晶晶喜滋滋的接过,要给奶奶和宗正做一顿像样的饭菜。
她见宗正来了之后没有马上走,而是选择和她们住在一起,还以为宗正不会走了,因此晚间对他特别殷勤。
宗正望着桌上那一碟青菜,一碟豆腐,另有一盆小米粥,心中老大感伤。
他自小住在京城,厥后移居青阳县,一个知县父亲,一个巨贾外公,衣食住行自然不比一般黎民。
厥后到了泉州,宗法天家财万贯,宗正险些可以说得上是锦衣玉食,所吃所用,比起现在,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不忍拂了晶晶的一片美意,装作很饿很爱吃的样子,在饭桌上与祖孙二人聊天解闷。
说来也怪,吃着吃着,嘴里的饭菜似乎没那么难吃了。
其实青菜豆腐他不是没吃过,晶晶的手艺倒也不差,只是此时此境,让他有前尘如梦之感。
晚饭后,晶晶照顾刘氏睡下,二人住在里屋,宗正睡在靠门的敞间。
他借口吃得太饱,出去走走,消消食,晶晶本想陪他去,跟他说几句话,但无奈太累太困,躺下后不多时就睡着了。
宗正步出门,只见一弯明月当空,几点流星在野,夜色静谧如梦,偶有几间亮着灯的衡宇,微闻人声,如梦中呓语。
他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搅了这份平静,找到日间看清楚的那二人衡宇,果真屋内亮着灯。
宗正提气凝神,脚步放轻,凑到窗户下面,只听里面二人对话:“怎么样,今晚动不动手?”
“虽然,咱们可都半年没开张了,探询了这么多时候,该下手了。”
宗正一凛,原来是两个踩点偷窃的贼,可这一个难民组成的村子,又有什么工具给他们偷?
“你注意到没有,这几天一直有个小子在看我们,是不是盯上我们了?”
宗正暗道:“我如此小心在意,竟然照旧被他们察觉到了,看来这两人不是一般的毛贼。”
“没事,只要他不来惹我们,再说我们的底细他又不知道。”
“可我听说金蝉教内妙手如云,我们这么去偷,万一被他们发现,可欠好脱身啊!”
“有屁的妙手,不外就是个小门小派而已,都是些庄稼汉,真正练过武的没几个。”
“不外,他们能在荆襄一带成名,总该有两下子,我们照旧小心的好。”
“有原理,但你别忘了,我们可是提前踩好点的,况且今晚是金蝉教预防最空虚的一晚,错过了可就难了!”
宗正眼珠一转,贴得更近了。
“你是说金蝉教今晚要迎接一位客人。”
“不错,具体迎接谁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只要知道今晚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那位客人身上就行了,恰好让我们下手。”
“嘶,这消息准禁绝啊,那人可靠吗?”
“绝对可靠。”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
宗正忙闪身跃开,退到一棵树后,屋内熄了灯,悄悄的走出两人,展开轻功往西南方奔去,二人一跃数丈,轻功颇有造诣,果真不是一般小偷。
按说这事跟宗正本没有关系,但他心中替那些难民感恩金蝉教,既然有人要偷金蝉教的工具,被他撞见了,就不能不管。
他紧随其后,翻过几座山丘,跃过几条阡陌,来到一处山谷,宗正借着月色略一审察,此处似乎是三面环山,只有一处可入,周围遍布农田沟壑,高树掩映,极为隐秘。
再往前追了二三里,眼前是一座庄院式的修建,正门外亮着一片火炬,数百人分列门的两侧,正中间站着三人,目视前方,一群人鸦雀无声,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宗正心想,这里该是金蝉教所在了,看他们的样子确实像在等什么人,那两名盗贼又是从何得知?
人群正中站着的三人应该就是金蝉教的首领,我要不要现身告诉他们?
不行,金蝉教今夜像是有大事要发生,我与他们素不相识,贸然现身乱说八道,只怕会惹祸,不如先去拿了两个贼。
他追着二人从一侧院墙翻入,院内几间衡宇亮着灯火,却不见巡逻守卫,看来果真如那两人所说,金蝉教现在守备空虚。
庄院里空间极大,衡宇众多,似乎还住着不少人,但那两名盗贼穿院过屋,避开了所有亮着灯的屋子,显然对这里的结构十分熟悉。
宗正不敢落下,把内力提至极限,悄无声息的紧跟。
二人来到一间黑着火的屋前停下,往四周扫视一遍,确认没人后,撬开了锁潜入屋中。
宗正也随着进屋,一只脚刚刚踏进去,耳边一个声音喝道:“小贼敢尔!”迎面一阵劲风逼来,宗正忙向退却,心道:“难道我被发现了?差池,怎么他反倒叫我小贼?”
那人身法快极,宗正连退数步没能挣脱他,双脚突然顿住,身形一转,右掌斜切向来人脖子,左拳趁势直击。
那人叫道:“来得好!”
这一声叫得响亮,宗正吓了一跳,心里越发奇怪,他难道不怕人听见?借着月色,他隐约可看见对方相貌,但二人缠斗时身法太快,无法看清。
宗正心头更奇,怎么只见一小我私家,另一人去哪了,难道已经得手走了,留下同伴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