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五天时间,函陀带着雪毡子托运着数百具尸体到天葬台。
越来越多的雪鹰开始聚齐,它们享用着这些奉献。
看着黑压压的雪鹰铺在地面,函陀心里百感交集。
雪境究竟什么时候酿成这样子的?
天黑后,生命使者飞走了,地上满是亡者的皮袍衣、黑丝绒衣,另有一些残骸。
函陀收集起来,找来了一些雪松枝,点燃了它们。
青烟摇摇而上,愿生前遭受苦难的亡者安息。
他回到了悬崖下的小冰屋,不知道益西怎么样了,是不是该回来了啊,又开始自问。
在冰屋的角落里,他发现了一些亡者的衣物,这是之前为了挡风放在漏洞处的。
“看来,明天还得跑一次,把这些都烧了。”
繁星依旧,今夜的月光特别明亮,函陀看着月相,原来今夜是满月啊。
雪山映照着月白,感受就像是白昼一般,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突然几个黑点泛起了,它们动动停停。
“难不成是来人了?”
幸亏所有的工具都在冰屋里,从外面看,只有一片雪白,他不禁叹息益西的机智和心细。
他从冰缝中看到了随着走动飘飘然的黑袍衣,“墨者。”
他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这么晚了,还偷偷摸摸的。
差池,偷偷摸摸是正常的。
他反穿了皮袍衣,虽然里面的毛早已酿成了灰色,但是在月光下,照旧很容易跟周围融为一体的。
跟在他们后面,绕到了卡隆雪山的另一侧。
只见他们停在山壁前,畏畏缩缩的不敢向前走。
这里什么也没有啊,他们还畏惧?函陀心里不禁讥笑起来。
僵持了一会儿,走在最前面的墨者又动了起来。
他摸索着石壁,摸到一块凸起的石块后,奋力扭转起来。
随着一声隆隆声,石壁上竟然泛起了一个洞口,他们鱼贯而入。
函陀等他们进去之后,也猫了已往,看着敞开的洞口,一股恶臭从洞中挥发着,他撕下腰带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刚踏进去,脚下是黏糊糊的一层工具,他蹲下来检察,发现全都是粪便。
真够恶心的,他反着胃,强忍着不吐出来。
继续向前走去,他感受到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窟,深不见底,比雪塔的每一层都还要高。
“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不知在粘稠的粪便中走了多久,还没走到头,眼前一片黑,他只能凭着感受继续走去。
突然一声惨叫传来,紧接着又传出来了几声。
看来是走在前面的墨者失事了,他急遽跑了起来,溅起的粪便点满了全身,顾不得这些了。
他感受到有人正在向他跑来,便停了下来,静静地听着拖沓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近,他都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当他快要撞到他的腹部时,他一把抓住了他。
主干矮小的身躯,他一捏就知道是墨者,对方颤颤巍巍,嘴里微语着,不知道在说什么,他能感受到他正在遭受着极端恐惧。
突然一股热风夹杂着更浓的恶臭吹过来,吹得他们后仰,倒在了粪便中。
函陀感受洞窟的石壁向他们袭来,那种厚实感和压迫感是如此剧烈。
他捂住了墨者的嘴,自己也紧闭嘴巴,静静地听着消息。
洞中传来一阵阵窸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工具在悄悄攀爬。
他感受到一种灵巧的庞然大物越来越近,时而攀爬在石壁上,掉下一阵阵碎石,时而走在地上的粪便里,挤压着粪便飞溅在石壁上。
墨者在他怀里也悄无声息,他抱着他全身都埋进粪便里,这样他们的气味会被笼罩。
他同时也在感知着墨者的呼吸和心跳,好家伙,这么久了,墨者还能保持一样的心律,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的心律是最强的。
当他再次悄悄探出头,洞窟里又恢复了那种空旷感。
他徐徐站了起来,静听了一会,只有自己身上粪便掉落的声音,他拉起了墨者,快速向外走去。
走了一半,墨者频繁滑到,他二话不说,走回去扛起他,小跑起来,这比在冰面上走还艰辛。
他时常感受到后面有什么在追赶,停下来后转头看。
漆黑中什么也没有,等跑到洞窟外,早已精疲力尽。
“快关上门,不能让它出来。”他大叫着。
墨者趴在雪地里,似乎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他跑了已往,找到那个凸起的岩块,反偏向扭转起来,洞门又轰隆隆的关闭了。
函陀扯下口鼻处的腰带,丢了出去,大口喘着气。
等自己的气息平稳一些后,他脱掉了重量增加了好几倍的袍衣,抓起雪擦洗起来。
墨者呆呆地看着他,见他脱了衣服,扭过头,刻意回避着。
“你也擦洗一下。”
墨者徐徐地起身,背对着他,极不情愿的脱着紧贴在身上的袍衣。
函陀见了笑了起来,“不用担忧,我也是男的,我们都一样。”
函陀感受到墨者越发拘谨了,“我的意思是说,你自便。”
两人擦洗洁净后,函陀带着他去了冰屋,他光着屁股走在前面,墨者低着头远远的跟在后面。
他拿出了准备明天去烧掉的衣物,正好是两件皮袍衣,看起来还不错,从冰下挖出来了这么久,毛发都干透了了。
“请两位亡灵见谅,我们也是迫不得己,日后肯定还你们崭新的一件,愿你们安息。”
冰屋太矮,不太好穿,看墨者也没有进来,他走了出去,把一件较小的给了墨者。
“眼下没有你们那种,你先穿这件吧。”自己先穿了起来。
他知道今晚应该问不出什么,自己也有些累,想着等明天太热了,可以带他晒太阳,顺便聊一下今晚发生的这些。
“先休息吧,你睡里面,外面有风。”
墨者看了看他,迟疑了一会儿,在他的注视下,走了进去,函陀弯着腰也钻进了冰屋。
虽然全身擦洗过了,但是冰屋里照旧有一股酸臭味。
“明天我挖个冰坑,融一些雪水,我们再洗一遍。”
墨者在旁边点了颔首。
第二天太阳照耀着冰屋明晃晃的,函陀醒来了,他看了看身边,“糟糕,该不会人家走了吧。”
爬出来之后,发现墨者在悄悄挖冰洞,他走了已往,接过了他手中的冰锤,凿了起来。
“你不用担忧,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叫函陀,你呢?”
“墨......墨者。”
“我知道你是墨者,你没有名字吗?”
“没有。”
函陀停了下来,看着他说,“名字可是个好工具,它是你的另一个两全,你可以给自己起一个。”
墨者缄默沉静着。
凿好了两个冰坑,他们把碎冰块推了进去,然后继续用冰锤敲打着。
函陀捡来一些雪松枝,上面放了一张牛皮锅,锅里都是冰块。
随着一锅锅热开水倒了进去,冰坑里泛起了水,他们钻了进去。
墨者照旧背对着他,尽力制止被看到。
“好舒服啊,很久没泡澡了,你们经常泡澡吗?”
函陀这一问,直接吓得墨者呛水了,“不......”
两人不再说话,函陀时不时闻着自己的胳膊,看着太阳,快到最高点了,他出来穿好衣服,去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