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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平志之突破黑夜

第二十四章 终有所悟

花平志之突破黑夜 冷夜傲然 8511 2023-03-19 15:46:42

  齐都北城,三令郎呆站在一处废墟上,心中无限感伤,久久无语,犹还记得那一夜的大火,自已从这里逃离,艰难存活,时隔一年多,终究是灼烁正大,堂堂正正的回来了,然而现在早已经物是人非,只留下一地玄色瓦砾,断墙残骸。三令郎长出一口气,感伤完了,哀怨完了,总该做点正事,转头向身后面随着的几名官员交接重建事宜,不意断墙后猛然间传来粗重的哼哧声,那感受似乎是一小我私家快要死了,喘不上气来,城防营统领不由紧张起来,抽刀在手,随着的十多个兵士也是端直长枪,如临大敌一般慢慢朝那处断墙靠近,究竟国都内乱才已往十多天,死得的人实在是太多,还能在世站在这里的人,个个比兔子还要胆小谨慎,过不多时,断墙后慢慢走出一人来,蓬头垢面,睡眼惺忪,此先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随后抻抻懒腰,“哈!..呸”一口老痰吐在地上,伸脚使劲一搓,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个睡觉打呼噜的流浪汉,眼下被吵醒,起来尿尿而以。城防营统领见状,铁青着脸上前一脚把此人踹翻在地,抬手抡起巴掌给了几下,之后向三令郎回禀道:“监国殿下恕罪,是卑职巡查不力,早先有一批流浪汉盘踞于此,我曾派人多次驱赶,本以为已经肃清,谁料这贱民还敢跑这睡觉,来人!给我就地正法。”话音刚落,身后兵士抽出腰间短刀,大步走上前来。

  流浪闻听要看Ψ,蹭!一下打个激灵窜起老高,紧接着被人强行按住跪在地上,这会他才吓得满身筛糠般抖个不停,双腿一软摊倒不起,打心里凉了半截,怎么尿个尿犯罪啦?且说这流浪汉抬头之际便瞧见站在前方的三令郎,那些个军爷们毕恭毕敬站在他身后,这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个来头不小的大官,随后眼睛滴溜溜直转道:“求官爷饶命,小人有重要事情禀报。”

  “还来?”统领听罢,气不打一处来,此前忽悠我就算了,还敢跑这撒野,正待给手下发令,三令郎摆摆手示意,那意思恐怕是来了兴趣,想亲自问问。

  “监国殿下勿要相信这叼民的胡言乱语,之前这叼民向我陈诉说这里有赤发青面长獠牙的恶鬼,简直就是胡言乱语”统领急遽解释道。

  三令郎一听就来兴趣,别人幸许以为是鬼话,但他却知道其中内情,不用问那肯定是狗蛋模仿自已的扮相,随后耐着性子听流浪说了一大堆,不外乎照旧那些话,恶鬼从天而降,抢了他们一大锅吃食,害他得了场大病,云云。三令郎听完面无心情,实则心里暗笑不已,没成想狗蛋在这城中也是做了许多荒唐离奇的事来,流浪说得这些虽然没什么价值,但能听总是好的,便示意统领放人,任凭这流浪自去。

  人生有太多不确定,往往就在一个抬手转眼间,命运便会随之而改变,流浪汉看着眼前这位随手救自已一条小命的朱紫转身离去,就在这一瞬间,他脑中千万条思绪翻动,我走照旧不走,是接着找个地方晒太阳睡觉,继续这样下去,照旧...人生起起落落,赌上一把,富贵险中求?

  “官爷且慢走!小人另有重要事情禀报”流浪跪在地上高声叫道。

  “找死!”统领喝道,这下真是把他惹怒了,拔刀上前就要砍了他。

  三令郎抬手制止,他看到流浪汉眼神中的坚贞,另有企盼,不错!一个有想法的人总比混吃等死好。

  三令郎冷冷看着流浪汉,想听听他还能说些什么,而此时流浪汉也大着胆子抬起头,想仔细看看这朱紫是何相貌,目测体形身高中等,比自已高不了几多,观其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面容白皙,似乎是有点气血不足,过于苍白,半边脸上隐约间能看到暗红色痕迹,犹如头发丝般,交织开来,不看则罢,越细看越是让人心惊,好诡异恐怖的一张脸。

  流浪汉额头上汗珠直冒,他急遽掳起衣襟擦了一把,说道:“小人自打出生便在这城中厮混长大,尤其是这北城,熟得不能再熟,有几间青楼酒坊,哪里有赌档和野门子,猴年马月出过什么事,哪几个青皮干了什么买卖,只要是官老爷想问的,小人都知道。”

  “说吧!你想要什么?”三令郎直接问道。

  “别无所求,只希望官老爷能赏口饭吃”流浪汉匍匐在地一动不敢动,实则他双腿瑟瑟发抖,额头上汗珠子直往下掉。

  日上三竿,这个时候城中本应该人来人往,热闹特殊才对,然而齐都刚从大乱中恢复,基本上是一片荒芜,能跑的早就携带眷属财物跑了,之前几方戎马混战,又死了大批的人,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再加之逃兵乱民四起,齐都真真正正成了一个杂乱是非之地,为此城防营只能实施全天宵禁,这也是不得已的措施,然大令郎志统简直有几分才气,短短十多天,他仅凭手中几千人的残兵,把齐都从杂乱中慢慢拉回正轨,颁布政令重开朝堂,组建城防营,实施宵禁恢复秩序,抚慰流民,使士农工商各归其职,虽然这一切的一切,得益于武道军坐镇。大令郎继位齐王,总算是如愿以偿,但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已这个齐王的位子没那么牢固,以前是几大世家争权,现在则多出个监国之职,幸亏三令郎倒一ǘ趣,只余几名护卫依旧住在驿馆当中,他似乎对一切都不闻不问,也没计划搬进齐王宫。

  两位齐国的令郎曾有过一次短暂的碰面,若要严格算起来,也可以是三位,也不知大令郎和三令郎是出于何种用意,是试探照旧亲情的聚首,将碰面所在选择在了二令郎的卧榻之侧,而现在的二令郎僵卧床上,已然是活死人一人,因是摒除一切外人,谈了什么不得而知,在这之后,大令郎继齐王位,以孝为号,看眼前,再品其深意,殊为可笑,至此一切有条不紊的展开,只不外是无声息中多了一个监国,齐王还记得那晚三令郎摆明态度“只要齐国还在,一切如旧,不做任何关预干与,而驻扎在城外的赵骑,将会在一年后撤军,做为一种非须要的手段。”

  “非须要的手段?哼!如鲠在喉呀...”齐王不由感伤。

  因为全天宵禁的缘故,街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再加之坊市十之八九的商户跑得精光,街道上越发冷清的要命,幸亏这北城街口的包子铺在巡防营的抚慰下,总算是开张了,三令郎带着流浪汉进到店内,坐到唯一张的残缺桌椅上,既然流浪汉想混口饭吃,那自然是得给他吃饱,一屉大包子,另有几个护卫不知是哪搞来的一坛酒,在这方面,三令郎倒也很放得开,和手下打成一片,从赵国开始便一直随着自已的赵勇,另有四个护卫,即是他在齐都内的所有人马。

  流浪汉一屉包子吃个精光,紧接着一碗酒下肚,这才慢悠悠回过神来道:不知道大老爷想知道些什么,小人出自高氏旁支,自幼长在齐都,早些年倒也风物,厥后家道中落,便混迹北城赌坊,对这一带还算熟悉。

  “有关这令郎府,岂论什么我都想听听”三令郎道。

  “你是说被大火烧毁的三令郎府邸?”流浪汉说到这,眼珠子乱转,说不得眼前之人和死了的三令郎有关,是对头?照旧故旧?斟酌良久后,流浪汉很慎重的说道:“那地方很邪门,小人也是迫不得已,无处可去,才在那打转,我看大老爷还带了不少民夫,要是想建府邸,照旧换个地方比力好,据我所知,隔此一条街便有一所大宅子,最早是朝中某位官爷的,自从被抄家之后,这宅子便疏弃破败,只需修缮重整便可。”

  “我倒想听听三令郎府邸怎么个邪门法?”三令郎问道。

  “看来是我想错了,原来不是想要建府邸”流浪汉暗自嘀咕,随后便神神秘秘的说道:“事情没那么简朴,那把大火烧得蹊跷,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的,那晚我在赌坊输个精光,出门就见火光冲天,本想赶着去瞧瞧,不成想有巡防的四周扼守,禁绝进出,一夜之间烧死那么多人,那肯定有死不冥目的冤魂厉鬼彷徨,但凡有点隐讳的人家,绝不会选那种地方做府邸。”

  “那你为何不怕?”三令郎问。

  流浪汉满脸的无所谓,颇有几分洒脱的笑道:“大老爷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穷人鬼都怕’”

  三令郎会意一笑,确实!当人变得一无所有的时候,能在世实属不易,似乎也就没什么可怕的,这流浪汉很会察颜观色,见眼前的朱紫听着似乎很受用,便接着道:“说起这令郎府,没有咱不熟的,那场大火事后,便再也没人敢去哪片废墟,小人大着胆子前去搜寻,偶而能刨出点零碎物件换几两银子,之后便搭了个窝棚住下来,某天晚上有人前来烧纸钱,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十多天以来,这算是头一个,小人借着火光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巡防营陈三,他常去赌钱,所以我见过,这人战战兢兢烧着纸钱,随后啰里烦琐说了一大堆,什么求令郎爷拿了上路钱早些上路,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你酿成厉鬼也莫来害我,小人也是衔命行事,要怪就怪哪些害你的人,另有你贵寓哪条狗虽说是被我们炖了下酒,但肉我吃得最少,你大人有大量,不计小人过,早死早超生...云云。”

  “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三令郎真是好气又可笑,这流浪汉说半天没一句有用的,见此情况计划起身就走,流浪汉急遽找补道:“大老爷有所不知,你要说这三令郎府的人全死光了,那倒也未必?”

  “哦!难不成另有人在世?”三令郎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实则心思运动起来,难不成真另有人逃得一死,到底是谁呢?莫非...

  见钓足了胃口,流浪汉这才慢幽幽道:“说起来,诸位令郎当中,这三令郎也是个短命鬼,初始默默无闻,一朝被选中惊为天人,举国上下皆知,一时无二,认真是光线耀眼,可惜短暂得很,来得快也去得快,但据小人所知,有个小娘子却是例外,老爹和娘是府中的下人,她则是府中的使唤丫头,也不知犯了什么错被赶出府去,这倒好,因祸得福,留得一条小命,再厥后这小娘子无依无靠,怕是日子过不下去,便在烟花巷做起野门子,小人那时节另有些银钱,曾去惠顾过一次,那娘们倒也不赖,识得字,会唱小曲,就是瘦了些。”

  三令郎回忆过往,终于想起有这么个丫头,早忘了是何模样,只记得因为恼怒她暗地里偷笑自已的名字,便赏了她几板子赶出府去,难不成是她。

  现在三令郎重新审视起眼前这小我私家来,面色通红似是宿醉未醒,眼神一只高一只低,嘴里哼哧乱喘,乱草一般的长发在脑后拢起个歪髻,插了根黑漆漆的筷子,长衫破洞,短马褂磨起毛边,这穿着妆扮,怎么看都不正经。

  “敢问左右高姓?”三令郎问道,心中已然有了计划。

  “不敢!不敢!”流浪汉惊骇起手道:“回大老爷的话,小人出自高氏旁支,家中独子,单字一个“光”,早年家中倒也颇为富有,可小人又好赌两手,至今,至今,至今即是这副模样。”

  “高光!...好名字”三令郎刻意提高声音,在这齐都,高氏可是大族,二令郎安国的母亲便出自高氏,但想想倒也亦然,子孙繁衍众多,总会有没落的,再者,不管多强盛的家族,不出百年时间也会没落,好比自已的母亲姜氏,那可是开国之姓,但那又如何,姜齐之争后,国势渐危,到得高田夺权,即是国破家亡,这天下便也是如此。

  流浪汉高光哪会晓得三令郎想这么多,略带内疚的说道:“岂敢岂敢,此名是祖父取的,望我光宗耀族,但高氏族人众多,到小人这一脉,已是旁系中的旁系,家父过世之后,族人便已开始疏远,待到我败光家产,流落街头时,祭祖连最后一个磕头都轮不到,要说这世间亲情也不外如此,还抵不外这手中的黄白之物。”

  “哦!”三令郎笑谈道:“我观左右眼有精光,必是明白机谋善变之人,虽一时落魄,但只需戒去恶习,重整旗鼓,未尝不能有一番作为,眼下我大齐正在整顿河务,不若我荐你去做劳工,一者可以磨炼筋骨,有大毅力者方能成大事;二来也是个存身之所,有口饭吃,总比在此昏昏然过活强。”

  “劳工?”高光听得此语,开始一脸懵,紧接着马上就想到什么,这哪是赏口饭吃,明白就是发配去苦力,还不如在这晒太阳来得好,普通一下腿软跪倒在地,这回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连连求饶道:“大老爷就放过小人吧!小人气虚体弱,走路尚且艰难,恐怕没到黄河滨,命就丢了半条。

  嘿嘿!三令郎悄悄冷笑,就这等街溜子混混,人渣莠民,妄为国民,民间之乱,始于此类,随既招手示意护卫来把人拖走,哪知这名字高峻上,非同一般的流浪汉‘高光’脸色由红转白,摊坐在地,一把抱住三令郎的大腿,嚎啕大哭,直叫饶命,那神情恐怕他老爹死时,都没哭得那么厉害。

  急切之间,我们的流浪汉高光君不依不饶的高声嚷嚷道:“小人另有秘密之事禀报大老爷,千真万确是秘密之事,只有我一人得知”

  三令郎直摇头,果真是宁招君子,莫惹小人,若此情形再闹下去,怕是要弄得人声鼎沸,虽然没什么,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便没好气说道:“另有什么,一同讲来”

  “大老爷需屏蔽左右”高光神神秘秘道。

  三令郎眼神示意,护卫便架着包子铺老板出门而去,此时这间小小的店面就剩下两人,三令郎冷冷的看着高光道:“说吧!如果你还计划忽悠我,本令郎不介意把你发配到入海口去做劳工。”

  高光心里咯噔一下子,冷汗直往额头上冒,当他听到眼前之人自称令郎时,便知道低估了这位的来头,绝不是他先前想的某个世袭官家纨绔子弟那么简朴,自已遇到的很可能是王族之人,老爷子在天之灵,瞧瞧你取的破名字,现在认真如自已的名字一般,到了高光时刻,说得好咸鱼翻身;失言了便自此消失在国都,搞欠好小命也不保。

  高光咽了咽口水,顿了顿后道:“我知道令郎爷想听什么,大火那晚小人曾偷偷溜到令郎府后院四周,那个位置接近北城墙,有几间疏弃很久的破屋,藏在那里少有人会注意到,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嘛!原本想期待时机,看能不能进去捞点工具,不成想却是看见一伙穿夜行衣的人扛着麻袋从后院出来,直奔北城门而去,而在黑夜中,四周不时有人影晃动,小人吓得不敢作声,在破屋里躲到第二日晚上才逃了出来,之后齐都大乱,新王继位,随处在抄家抓人,小人隐约间明白,自已看到了不应看到的事情,所以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如果还想在世,绝不能搅和到这些事情当中去。”

  这消息对于三令郎来说很重要,急遽问道:“你还看到些什么,越细越好”

  “那晚火光伴着浓烟,时明时暗,黑衣人全都蒙面,没一个能看清,但那麻袋里装的肯定是活人,且还一定是个妇人,因为小人依稀听到有妇人的哼唧声,中间似乎另有婴儿的哭声,”高光努力回忆道。

  “你说的可认真”三令郎眼神如刀般,一个字一个逼问道。

  “千真万确,小人对天立誓,敢拿性命担保”高光回覆很爽性。

  “好!很好”三令郎肯定道,眼神无意识的看着高处,如果这个消息为真,那么被麻袋扛走的很有可能是自已那位江氏夫人,以及刚满月的女儿,不行!得去问问安国那厮,即即是活死人也要给他弄醒了,也只有他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一切,三令郎随后转过头赞许道:“你很不错,是个智慧人,以后便替本令郎打探消息,有关令郎府所有一切,事无巨细,我自会派人与你联络,这件事若是做得好,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高光难免心里冷笑,好大的口气!居然敢说想要什么都不成问题,这大饼怕是画得大了些,但对于他这样积年的赌场老油条来讲,但凡只要提到一个钱字,那胆子瞬间比谁的都要大,便趁势说道:“小人想要银子,越多越好”

  三令郎笑了,果真!也只有赌徒才敢这般说。

  “还未请教令郎爷尊姓”高光道。

  三令郎猛然靠近高光,两人险些脸对脸,高光被对方这突然的怪异举动吓得够呛,脸刷一下就又白了,然而对方的脸比他更白,阴森森,苍白那种,最可怖的是,那半边脸上隐隐泛红的疤痕此时突现肿胀,犹如一条条多足蜈蚣在脸上蠕动,那情形很诡异可怕,一小我私家的脸怎么能在凄美冷俊和貌寝凶恶间转换。

  “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短命鬼三令郎,刚从黄泉路上归来”细细想来也对!三令郎并没讲说假话,他简直是从黄泉路上归来。

  高光看着那张可怖的脸,脑袋里嗡一下子,吓得脊背发凉,瘫软倒地,哆嗦成一团,大口喘着气,真是明白昼活见鬼了,活该的!原来他就是三令郎。

  “你是智慧人,不用我提醒你什么该说,什么不应说,以后好好替我做事,有的是银子,但前提是你要有命去花”三令郎重重拍了拍高光的肩膀,施施然而去。

  寂静很久,高光缓过神来,想起那可怕的一幕,再琢磨三令郎临走时说的那些话,看来是故意让我看见他的真面目,威慑警告的同时,这也是一种试探和考验。

  齐都历经百年,王族兴衰,世家更替,时至今日以王城禁地为中心向外扩散,禁卫军驻守外城,世家大族各自占有一片区域,东城接近海岸,贸易为重,商贾外乡旅人居多,其中以这几十多年间兴起的高氏为首;西城多是朝中官员府邸,虽已没落,但以姜氏齐氏这等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为主;南城驻扎巡防营,武道最甚,早先则以田氏一系的将领居多;而真正充满烟火气息,也最为热闹的,自然即是北城,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混杂,酒楼各处,大巨细小赌坊隐蔽其中,每到入夜,红灯笼高挂,涂脂抹粉的各色女子倚窗而立,眉目间笑语勾魂。与此同时,北城也是齐都危险与机缘并存的地方,某位挥金如土的令郎哥,今夜还在饮醉狂欢,明早便成了阶下囚;而某个躺在墙角的乞丐一动不动,或许是众多乞丐中,啼饥号寒冻死的一个;但也有可能下一秒,他会化身最顶尖的杀手,在无声息中要你的命,总之齐都就是这样,有人活得很好,也有人过得很凄惨,谁知道呢?

  三令郎这次什么人也没带,独自来到流浪汉高光说的那个烟花胡同,靠里最后一间,低矮的院门上挂着一个破旧的灯笼,可能是因为风霜雨雪时间太长的缘故,红灯笼掉色都有些泛白,其中点的红蜡烛放出微弱的灼烁,推开咯吱响的院门,里间屋的人听到响动开门而出,一道矮小的身影,手中捧着一盏灯,细声细气道:“客人请进屋,外面天冷”

  或许是惯有的笑容,或许是见过太多的人,她都没怎么仔细看来人是谁,只是很殷勤的招呼引路,三令郎几步入得屋内,房间很小,但却收拾得很洁净,一张床,一个小小的梳妆台,墙上挂着一把样式古扑的圆琴。

  “客人是要先听曲照旧先推拿泡脚,听曲的话,小女子刚学没多久,怕是让客人笑话;要是推拿泡脚的话,小女子早先在主人家服侍多年倒一练,”她说完见这客人没消息,便出门到院中灶台上提来一壶热水,端来一个木桶,顺带又往房间里的火盆中添了几块木炭。

  “你叫什么?”三令郎问,这女子虽出自自已贵寓,但当年府中下人许多,三令郎还真不记得这女子叫什么。

  “小女柳氏,自小生得胖,怙恃亲便叫我胖丫,时间一长,人人都这样喊,真名反倒是让人忘了,小女的怙恃是某位府中的下人,小女也是出生在府中,说起来小女和那位主人倒是同一年出生,可惜主人家也早已不在了,怙恃也不在了,留下小女子孤苦伶仃....”这女子说着说着哀怨起来,似是在回忆什么,随后才反映过来怕是话说太多,急遽赔礼道:“客人恕罪,小女子说这些怕是扫了你的兴致,客人且床上坐,我这就为你脱鞋洗脚”

  三令郎默坐床沿,看着眼前这位略显消瘦的女子,灰蒙蒙的眼睛,脸上抹了厚厚一层粉,可依然盖不住细密的皱纹和开裂干瘪的嘴唇,她为三令郎脱去长靴,双手行动很熟练的开始洗脚。这一刻三令郎想起了什么,当年为自已洗脚的是一个粗使丫头,只不外那时的自已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昏黄的火苗晃动中,三令郎想了许多,这女子和自已同一天出生,但因为出生差异,境遇也大相径庭,难道真是同生差异命,同命差异运?

  “当年主人家把你赶出府中,你恨她吗?”三令郎问。

  这叫做胖丫的瘦弱女子听到此话,猛的抬起头,愣愣看着眼前之人,似乎想要从中认出是谁来,这客人穿着很普通,头发也不像其他客人那般挽髻搭冠,反而是散乱披落,遮住泰半张脸,再加之豆大的火苗晃动,看不甚清楚,便瞧不着名堂来,胖丫依稀有相识的感受,但又欠好问什么,便又低下头专心为客人洗脚,边洗边平静的说道:“客人似乎是相熟的人介绍而来,知道小女子的一些来历,说说也没什么,主人家被一把大火烧光了,小女子的怙恃也没能逃出来,小女子孤身一人,无亲无故,除了替人洗脚,什么都不会,不得已只能做这卖笑的皮肉生意,至于什么恨不恨的,无关紧要,只要能有口饭吃活下去,叫我做什么都愿意。”

  “哎!”三令郎长叹一声道:“当年赶你出府,也是出于一时气急,但现在想来,何尝不是我太过骄纵,不外倒也好,终归你活了下来”

  “你是...你是令郎爷,你不是死了吗?”胖丫惊得说不出话来,下意识间她发现眼前之人确有几分熟悉,而最重要的是,这人的双脚酷寒僵硬,没有一丝的温度,初起她还以为是天冷之故,现在想来不由惊悸万分。

  该说什么才靠谱呢?三令郎现在想了想,便慰藉道:“你无需惊慌,本令郎能坐在这,自然是活人,那夜大火某被道门仙师所救,今日学成归来,这齐国终有本令郎一席之地。”

  “你真的是令郎爷?”胖丫战战兢兢问道。

  三令郎在几位令郎当中虽是没落,但要和普通人相较起来,那却是高屋建瓴,当年的三令郎傲气十足,又岂会为一个小小下人折腰,但或许是经历了生生死死,大起大落;也或许胖丫是府中在世站在眼前唯一人,此时的他变得念旧,变得有了些许怜惜,他撩开长发,真容显露在眼前,惨笑道;“逃得一死,却也被烧成这副鬼模样,你可畏惧?”

  “说不畏惧那是假的,但我却记得令郎爷的脸,果真是令郎爷”胖丫虽有些畏惧,但更多的却是激动,自从怙恃不在后,自已在这世上已没有一个亲人,而现在见到三令郎,兴奋欢喜更多。

  “为我梳头盘髻”三令郎徐徐说道,这时他慢慢记起许多事情来,当年为自已梳头的是一个妇人,不正是胖丫的母亲吗?

  胖丫喜极而泣,跌跌撞撞端水出门,只听得门外哽咽之声,随后不久,胖丫进得门来,打起精神为三令郎梳头,当年母亲怎么梳的,她自然记得,摇拽的光影下,一主一仆默默无闻,显得是那么的平静祥和。

  “明早我派人过来接你,以后随着我,再也不用靠此过活”三令郎道。

  “是的!令郎爷”胖丫回覆得爽性,那么的理所虽然。

  冥冥之中,似有一道亮光从三令郎的脑中一闪而过,原来的他总以为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虽然,而现下他想了许多许多,生而为人,同为这世间的生灵,即即是踩在脚下的一草一木,都市有存在的意义,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区别和纷歧样,这一刻!三令郎脑子里有一个模糊的念头,也许!终有一天,这世间之人都市变得一样,于是乎他突然想起几年前遇到的那个番僧,相貌及穿着离奇,说什么众生平等,其时听来觉得荒唐之极,不行理喻,然而也就在这一刻,三令郎突然懂了“大道之下,众生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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