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扼元

第三十七章 攻袭

扼元 蟹的心 3279 2022-04-05 21:43:33

  杨安儿这样的大反贼,就算降伏,朝廷内外也没谁真把他当做自家人看。

  当年将他的基干军力组建为铁瓦敢战军,然后抽离山东,调到漠南山后的前线,甚至天子亲自向杨安儿手书发令,就是要用他们垫蒙昔人的刀头。

  厥后野狐岭大北,界壕防线瓦解,杨安儿退入涿州。但朝廷除了唐括合打以外,另有各方监视。只在定兴县四周,便有涿州永泰军、易州高阳军、雄州永定军、保州顺天军四节度,全都屯驻重兵,便如天罗地网,将杨安儿笼罩在中央。

  只是谁也没想到,次年朝廷在西京密谷口又遭失败,号称百万的雄师溃散,西京路、河北工具路、中都路各节度州的军力险些被彻底抽闲。这四个节度州,便成了纸糊一般。

  其时朝廷若从中原调兵增补,仍可恢复这几处重兵。但一来蒙昔人的威胁究竟大得多,二来,杨安儿始终雌伏不动,待上司极其恭顺客气。哪怕河北各地的溃兵相互倾轧,杨安儿却从没有扩充势力的迹象。

  这局面,终于使得朝廷稍稍放心,而杨安儿则就此发动!

  只半日功夫,他便夺下了定兴县城,杀死唐括合打,大散府库资财予黎民,随后轰轰烈烈地沿着涞水南下,向容城县前进。

  杨安儿原来不外千余人马,厥后迫降了涿州南部的溃兵数百人,再挟裹定兴县里的土兵、丁壮,总数凌驾了三千,声势壮盛很是。

  他们又从唐括合打的府邸中夺取了良马近百匹,行军的时候,杨友、国咬儿、展徽、王敏等猛将更亲自催动轻骑四出哨探,先后击溃了好几支意图拦阻的土兵,一律都砍下首级,悬首于马前。

  当夜杨安儿所部突入容城大掠,前队更取了容城县里的许多舟船,高张松明火炬,如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越过塘泊,直逼雄州治所归信。

  兼任雄州永定军节度使伯德张奴见此情形,简直吓得腿软,立即召集阖城良贱,无分老幼皆登城防御。然后连夜遣使,迫切通报左近,恳请来援。

  有没有援军还在两说,既然雄州率先倒霉,其它几处军镇的主官都松了口气。

  伯德张奴连续几日登城探看,但见数十大舟循行水上,船上枪矛如林,时时迫近。

  他这个女真人是读圣贤书起家的,正经北选词赋进士身世,当下并不敢领人出去侦察,只在文书上把战况写的五彩缤纷。

  他又连夜苦思得了佳句,唤作“竟夸新战士,谁识旧书生。”待重复吟咏,配了另几句凑成整诗,他将之仔细录在战报上,令使者带了战报不停出外叫苦叫难。

  然而这时候,舟船上基础就没有几小我私家在,那些枪矛之类,都是苇杆做的。

  杨安儿从容城县勒兵折返向北,并遣刘全领一支精锐分队,皆用小舟,经琉璃河和涞水之间的湖泽地带,逆流而上,直取涿州范阳。

  霸州益津关偏向,此时有一名都指挥使率部赶来,在琉璃河东岸挑战。杨安儿以正军隔河坚持,偏师乘坐小舟渡河包抄,只半个时辰便将之击破,夺马二十匹,扩军四百人。

  当日两路戎马行军迅速,相互应和,一日之内就行军六十里,给涿州刺史粘割贞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粘割贞也是女真人里的有名文士,当过教授、主簿、提刑知事、转运户籍判官,厥后又先后担任德兴府治中、宣德州刺史。

  野狐岭的败战之后,粘割贞随溃兵入河北,因其名望,转任涿州刺史兼提点山陵,朔望致祭。

  又因为帝陵在涿州的缘故,自前年起,涿州重新恢复永泰军的体例,以粘割贞为节度使。

  有一个有趣的现象,随着这几年大金与蒙古作战时的连番失败,朝廷的军力配备渐显捉襟见肘,但各路节度州、镇州乃至刺州的下属武官和军队体例反倒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多。

  好比粘割贞刚到涿州的时候,部下的军官只有兼巡捕的军辖一人、军典二人。厥后设了都军司,有了都指挥使统领的戎马数百;再厥后,有了县尉下属的射手、巡检下属的土兵,保甲编组之兵和直属节度使的效节军等等。

  这是理所虽然的事,面对在北方愈来愈极重的军事压力,涿、易等州的作用,已经从二线支援转为在一线直撄蒙昔人的兵锋。故而,这几州的军事职位不停提高,朝廷竭尽全力维持各州的军事力量,归属在节度使帐下的官兵数量,也就越来越庞大。

  唯一的问题是,军官个个都在粘割贞面前活碰乱跳,士卒却都在文书上和纸上活跃,现实中的数量,比起早前只少不多。

  粘割贞、徒单航、伯德张奴、梅只乞奴、高锡等怙恃官,面临的局面全都一样的。他们屡次三番上书,奏请朝廷要军力增援、要武器装备、要粮秣物资,可朝廷什么都给不出。只给了些军饷,乃是废纸一般的交钞。

  粘割贞虽然身在涿州,却也曾听闻,边疆形势危殆如此,朝中的政争却愈演愈烈,当今天子与女真勋贵之间互不信任,相互的争斗已将至不行收拾。

  这种争斗又影响到了军队中,使得各地将帅茫然不知所从。更有一些人将朝廷的虚弱看在眼里,愈发的骄横跋扈,在朝廷体制之外拥兵自重,俨然成了军阀。

  粘割贞是文人,看得明白,却没有解决的措施,更没有与人反抗的胆子。总之他这个节度使,既无威望也无实力,能用心做好的,只有洒扫帝陵。

  可悲的是,就连大房山的帝陵所在,周边也活跃着敌友不明的靖安民所部。粘割贞要带人去洒扫致祭,还得向靖安民打过招呼。国势糜烂竟然至此,另有什么可说的?事惠临头,无非一死而已!

  其实自从野狐岭大北以后,粘割贞对大金的信心就已经动摇了。其时蒙昔人铺天盖地的骑兵纵横,灵动多变的攻守进退,那些坚韧敢死,犹如狼群的战士,乃至他们所过之处的尸山血海,都给粘割贞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使他心胆俱裂。

  他有时想,不知道大金初起的时候,那支号称满万不行敌的强军,那支在护步达岗一战摧破辽军七十万的强军,能和蒙昔人相比么?

  或许……或许差不多吧。

  那么,蒙昔人现在有几多?

  听说,那铁木真有近卫一万,另有九十五个千户……那就是十万以上的可怕力量!

  这样的敌人,简直没法在战场上反抗。况且大金的内部,另有杨安儿这样万死难赎的逆贼?

  杨安儿所部,以山东的凶狡之贼为主干,以涿州各地日子过不下去的流民和贫民为羽翼。他们装备精良而又经验富厚,己方断然顶不住的。

  眼下泰半个涿州已经被横扫而过,我这个空头节度使,又能如何?

  粘割贞并不畏惧杨安儿。杨安儿的力量虽强,放在二十年前,即是再来十个百个杨安儿,也都被大金剿灭了。当年大金初入中原,南人此起彼伏地造反,还不是被女真好汉铁蹄蹂躏,踩作一层层肉泥么?

  使他畏惧的,灰心的,是大金的虚弱,是大金自身的问题,导致了对这些敌人束手无策!

  而已!而已!

  粘割贞十分平静,哪怕布设在城外的斥候连连报回坏消息,也动摇不了他的镇定自若。

  “杨安儿距离城池只有十里了!”

  “杨安儿所部门遣两翼,威胁工具城门!”

  “包巡检领着百人从西面沟壑已往偷袭,结果被贼寇围杀,百人溃逃回来半数,包巡检死了!”

  “城池三面,都有人在砍伐林木,制造云梯!”

  “城中黎民开始躁动不安,有人传言说,粘割刺史你,已经带着傔从们跑了,另有人说要听从杨安儿,洗劫城中大户!”

  “杨安儿亲自来了!来了!这厮迫近了城下!这贼寇,真是威武异常!贼军威势骇人啊!”

  “贼人攻城了!攻城了!刺史老爷你听,杀声震天!那都是悍贼!怎么办?”

  粘割贞冷笑一声,两三口吃掉一盘用乳酪和面,然后油炸出的食物大软脂,然后咕嘟嘟地饮茶:“城头上另有谁在?是县尉叱李宁塔?唉,让他回来吧,这时候,徒死无益,何须呢?

  “什么?叱李宁塔面门中箭,死了?那么,效节军的甲士呢?正在率部反抗?打退了一波进攻?让他们坚持一下,我立刻调动都军司的戎马……什么?都军司的人只恐抵敌不外,先从北门跑了是吗?”

  “另有些人陆续逃跑,弹压不住?嘿,他们也确实敌不外杨安儿,跑就跑了吧!”

  粘割贞的宅子就在北门边上,他却懒得去拦那些乱兵。正这么轻描淡写地说着,外头脚步声急响,有人不管掉臂地闯了进来。

  怎么回事?难道杨安儿这就进城了?

  粘割贞吃了一惊,连忙起身出外探看。

  刚踏出门外一步,外头有人迎面撞来,正正地扑在粘割贞身上。粘割贞往后便倒,两人如滚地葫芦一般翻腾回了屋里。

  撞倒粘割贞的,正是涿州都指挥使苏灵通。粘割贞揪着苏灵通的髯毛,用力把他满头大汗的脑袋扯远些,恼怒隧道:“你这厮,回来做甚?”

  苏灵通的脸上除了汗水,另有鼻涕和泪水,沾了灰尘,黑乎乎一片。他猛地抹了一把,打了个喷嚏:“节度,你听!你听!”

  粘割贞侧耳听了半晌,没任何响动。

  “听什么?”他皱眉问道。

  苏灵通猛地扯住了粘割贞的手臂,将他往外拉:“节度,我们去城上看!有朝廷雄师来救援了!刚刚我看到了两翼的拐子马!都是各自打着猛安谋克军旗的精锐,人如虎,马如龙!节度,有朝廷的精锐人马,来救援涿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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