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踱到树下的阴凉地里发了一条说话客气、略带歉意的短信，沙乐天只觉热的口干舌燥，转身向人力资源同事平时呆着的那间屋子走去。
卖力协调新员工军训事宜的士官正坐在屋里看报纸，沙乐天吹着风扇与他攀谈几句，又打开一瓶矿泉水灌了两口。
相亲工具一直没回信，不知是不是自己拖拖拉拉的消极态度让对方发生了不满。沙乐天不愿胡乱琢磨，拉把椅子坐在临时给他们银行员工使用的桌子前，信手拉开了一边的抽屉。
抽屉里摞着几本《读者》和《青年文摘》，最下面还压着一沓订在一起的简历复印件，应该是操场上那些受训新员工的。沙乐天饶有兴致的将复印件抽出，一边逐页浏览翻阅，一边在心里悄悄评价。
“孙伟，家是安徽的，嗯…看模样应该是个老实人。”
“周静，这女人挺面熟，像谁呢……哈，眉眼有点像郭德纲。”
“于剑锋，唔，研究生结业，长得挺精神，就是个头矮了点。”
“苏洋……咦？这不是……”沙乐天情不自禁的轻轻“嗯”了一声，这不是张嘉曦的表弟吗？没错，省财大结业，籍贯也对得上。一寸照片位置上的肖像照平头正脸、不苟言笑，虽然复印的不是很清晰，但一眼就能认出正是去年在科技市场见过的那个小伙子。
这可真够意外的，怎么没听张嘉曦提起呢？难道他这个做表哥的还不知情？沙乐天盯着苏洋的简历上上下下看了几遍，走到门外拿起手机给张嘉曦打了已往：“你表弟苏洋来春江银行了，你知道吗？”
“我肯定知道啊，他给我说了。”张嘉曦的消息一如既往的瓮声瓮气。
“知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万一有什么事儿也好照应一下不是？你也太见外了吧？”沙乐天有点不兴奋。
“嗐，前段日子他随处投简历，一直没个确定的着落。上星期你们行刚下了录用通知，让他去加入军训，还说最后要考核啥的。我寻思着等一切敲定，签完条约再找你也不迟。”张嘉曦满不在乎的嘿嘿一笑：“既然你主动打电话来，我也就甭多空话了。我表弟刚结业，以后碰上事儿你多提点他几句。”
挂断电话回到屋里，沙乐天正想继续翻看其他人的简历，却见窗外新员工们已经离开了操场，正在列队向他们的宿舍走去。屋内那名士官收拾了一下桌子，起身冲他笑笑：“沙老师，开饭了，我带你去食堂。”
“好，走。”沙乐天将简历放回抽屉，随着他走出屋子，随口感伤道：“其实我以前来过这里，对你们食堂的饭菜另有印象。”
“是吗？”士官大感意外：“什么时候？”
“那可就早喽，算起来应该是…九四年，我还在上初中，其时也是来军训。”两人一路闲聊着走进食堂，刚打好饭，新员工的队伍也来到了门外，开始在正午的大日头底下高唱《团结就是力量》。
沙乐天稍一思量，感受在众目睽睽之下与苏洋相认多有未便，于是放下馒头和筷子走出食堂，低头站在门边期待。
一曲唱罢，新员工们排着队走向门口。或许是每天风吹日晒的缘故，这些年轻人一个个黑不溜秋的，神情中或多或少带着些疲惫，但依旧很有活力。沙乐天看着他们依次进了食堂，却没瞅见苏洋的影子。
正怀疑自己是不是看漏了，就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远远从宿舍偏向小跑着来到近前。沙乐天定睛看了看，迎上两步笑着冲他抬抬手：“嗨，苏洋。还认识我吗？”
“啊？”苏洋猛的停住脚步一怔，立刻喜笑颜开：“天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是来给你们培训小我私家业务的，接待你来春江银行。”沙乐天亲热的拍拍他的肩膀：“你哥那人也真够可以的，这么大的事儿一直瞒着我——哎，你怎么没跟大队伍一起过来？偷偷开小差去了吧？”
“没有没有。”苏洋笑的很腼腆：“有个女生中暑了，教官适才让我去给她送藿香正气水。”
“中暑了？这天儿是够热的。严重吗？她没事儿吧？”
“不严重，就是有点打蔫儿。小女生嘛，身子板弱，正在宿舍里歇着呢。”
“唔，那你快去用饭吧，晚了就抢不着了。”沙乐天想起自己还肩负着人力资源同事的嘱托，便向苏洋问清了中暑员工所住的房间，计划已往看看情况。
这栋营房是他初中军训时曾经住过的，走廊和房间应该是粉刷过了，但依旧有种熟悉的感受，差异的是原先的上下铺都换成了稍微宽大些的单人床。
房门没关，老旧的大吊扇在天花板上卖力的转动，发出嗡嗡的噪音。一个女生没精打采的和衣躺在床上，左手轻轻搭住额头，右手握着一只小手机，正在飞快按动键盘。
沙乐天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面无心情的走进房间：“怎么了？中暑啦？”
“嗯，是。”女生稍稍一愣，用胳膊肘撑起身体倚靠在床头上。军营里放眼望去全是穿军装的，唯独沙乐天穿了件白衬衣，这些应届结业生只要不傻到一定水平，都能猜到他是行里的员工。
“感受怎么样？需不需要请假休息？”沙乐天走到床边看了她一眼，心中微觉惊奇。这女生面容姣好，五官精致，脸上还挂着几分不谙世事的青涩，虽然皮肤被晒的有些黑里透红，却完全影响不到她的秀丽容貌。放眼整个湖山分行，恐怕很难找出比她长相更标致的女子了。
“不用请假的，躺一会儿应该就好了。”女生说话有气无力，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盯着沙乐天，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光躺着不行吧，是不是应该吃点工具？”沙乐天毫无处置惩罚中暑症状的经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挠着头犹豫道：“我去食堂帮你买点回来？”